声音有些沧桑,又带着一丝凄凉。
范小刀警觉道:“谁?”
一名老者从祠堂后走了出来,面容清癯,两鬓之间,已见华发。老者四五十岁样子,或许看上去更老一些,穿了一身书生儒衫,站在月影之下,盯着范小刀。
范小刀问,“阁下是?”
老者道,“我的名姓早已忘记,如今不过是金陵城下活死人。”
范小刀听他如此说,心中暗想,应该是金陵李家的后人吧,当年李家家族十分庞大,总有一些漏网之鱼,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案了。
范小刀拱手道,“在下范小刀,无意中闯入此地,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老者道,“你手中长剑,可是惊鸿?”
范小刀点头。
老者道:“看来,知行已经死了。”
果然是李家之人,范小刀心说,李知行不但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上,不过,这种话,他是决计不能说出来的。
那老者面色恬淡,但身上蕴含着一种奇怪的力量,一呼一吸之间,似乎与天地共振同鸣,就像是融入到这座天地之中。
老者并没有过于追究此事。
范小刀问,“前辈是金陵李家之人?”
老者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来到院子中,望着剑林石碑,道,“这石碑之上,记载得是当年金陵李家最引以为傲的十五套剑法,只是剑法乃古法,已经无从修炼,只有好事之人,将之拓去,权当收藏了。”
范小刀看了半篇碑文,这些剑法重剑气,不重剑招,讲究心悟道,剑招自现,很显然是一种上乘的剑法,但是如今天地真元稀薄,要想修行这些剑法,根本无从下手。
老者道:“当年,金陵李家名动天下,明日拜谒之人,多如牛毛,这座宅子的主人,也从不介意将剑招分享给外人,而且还提供食宿方便,当时天下武者云集金陵,实乃天下盛世。”
范小刀又问,“那为何没落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家被抄家灭门,名义上是有谋逆之心,但实则是因为无法交出皇帝想要之物。”
“想要之物?”
老者道:“皇帝追求长生之道,而李家祖上是出过剑仙之人,皇帝认为,李家有长生之道法,命李家三月之内交出,可李家早已弃武从商两百年,哪里能交得出来,但皇帝并不这样以为。”他有些自嘲道,“若李家真有长生剑仙,又岂能让朱家任意揉捏?”
范小刀道,“依我看,李家还是太不懂变通了,若换做是我,这石碑上的碑文抄几份给他,就说这是长生剑道,若是修行不成,那就是资质受限、或心不够诚,这就是神仙们管的事儿,跟你们无关了。”
老者闻言,苦笑一声,“当时皇帝逼得急,家中也有人提过此事,可是家主认为,此乃欺君之罪,没有答应。”
“还是太实在了。”
老者摇头,“也未必,当时家族之中,派系争斗林立,若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便是真正的欺君之罪。当时,家主以为,自己与皇帝关系还算不错,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皇帝的决心。唉,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一代家族,金粉世家,就如此没落,范小刀心中也觉得有些唏嘘。
他只是想出来散心,无意闯入此地,既然被这里的主人发现,略表歉意,便要准备告辞,那老者忽道,“慢着!”
“前辈有何赐教?”
老者道,“你手持惊鸿剑,便是与我李家有缘,这石碑上的十五套剑法,别人不能修行,但你可以,不知你愿否入我门下?”
范小刀笑问,“有何好处?”
老者道,“两月之前,中星冲撞紫薇,京城之中有异象,怕是天下将要大变,若不能及时应对,怕是要重蹈二百年前天道降临的覆辙,我虽不知知行为何将惊鸿给你,但既然给你,必有深意。你今夜又来到李家旧宅,这是天意。”
范小刀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跟你学剑,然后拯救天下苍生?”
“正是。”
范小刀哈哈大笑,道:“不必了。”
“为何?”
范小刀道:“很多时候,手中的剑并不能解决问题,否则,李家当年也不会没落。更何况,我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以身修剑,成仙成圣,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之事,你没有兴趣?”
范小刀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对我来说,活着,有肉吃,有酒喝,有朋友,有爱人,人生便不枉来世间一遭。拯救天下苍生的事儿,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老者略带失望之色,不过也没有强求。
忽然,他看了一眼范小刀气脉,口中“咦”了一声,一个闪身,来到范小刀身前,伸手去扣范小刀脉门。
范小刀见他忽然出手,忙不迭运气,右手微翻,使出一记金刚拳,轰向老者胸口。
一拳落空。
范小刀大惊,明明击中了他,却如穿过一个影子一般,没有碰到他分毫,再想变招已来不及,手腕被他扣住,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手腕涌入,瞬间周游在他经脉之间。
范小刀放下心来。
老者并没有恶意,否则那道内力,早已将他经脉震碎。
老者道,“你中毒了?”
范小刀道,“我小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老者摇了摇头,“可是每到月中,全身经脉欲裂,痛不欲生?”
范小刀点头称是。
老者道,“刚才我暗中观察,你身负九阳脉,乃天下至阳之脉,三大奇脉之一,只是你自幼便中了寒毒,经脉被压制,累年遭受寒毒侵袭,已是千疮百孔,你服用的丹药,又至阳之物,虽能缓解,却是阳阳相克,对你经脉有损无益,若是这样下去,你怕是活不过五年!”
范小刀心中一惊,“什么?”
“你身上可带了丹药?”
范小刀取出丹药,递给了老者,老者拿起来,端详了半晌,道:“你与京城太平道观那妖道,是什么关系?”
“并无关系。”
“那又如何会有他们炼制的丹药?”
范小刀解释道,“这些丹药,是我的一位长辈临终前留给我的。”
老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察觉你体内的寒毒,应是你三四岁时被人下药所至,并非什么从娘胎中带出来的毛病。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给一个童子下这种毒。”
范小刀心中暗想,这件事,很有可能与当年凤栖阁的事有关。也正因如此,义父拼着一死,将自己带离了京城。
若我是皇子,那到底是谁要害我?
几年前,义父冒死潜入京城,结果惨遭横祸,看来他的死,与当年对付自己的人,应该是一路人,忽然他心中冒出一个令人心寒的想法。
是皇帝?
他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而且,在京城大半年,自己或多或少受了他不少恩惠,若他想要杀自己,怕是自己早已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他又问:“前辈可有解毒之法?”
老者摇了摇头,“并没有,但你若信我,这些丹药中,有一种奇药,对身体有害无益,长期服用,容易丧失心智。”
“极乐草?”
老者讶道:“你竟知道此物?”
范小刀点头,“我还是见过点世面的。”
老者继续道,“不错,正是极乐草,不过这种草早在二百年前已经灭绝,你所用的,应是陈放百年以上的干草,药效早已散去的七七八八,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太平道观,还有些存货吧。这些丹药,你还是停了吧。”
不服丹药?
那可是钻心刺骨之痛,当年忘记服用,差点痛死在三龙山上。
“那寒毒发作,可是要命的。”
老者道,“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交通成和而万物生焉。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调和,方能长久,你若信得过我,他日我可以施针,为你压制寒毒。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