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那座极盛于大唐的宅邸。
一个矮小肥胖,足有三个壮年男子之粗的男人,谨小慎微的跟在前面一个并不算高大的老人身后。
每走一步,他都要停顿一会儿,喘着粗气,用手绢把如雨般砸在地上的汗液抹去。
“腓儿,休息一下吧。”
“父亲大人……孩儿……无妨。”男子艰难的说道。
他前面的老人长叹一声,停住了脚步。
“你常年不出门,这次突然要提出我和出来转转,想说什么?”
肥胖男子释然道:“果然瞒不过父亲。孩儿此次,是想请教父亲,圣人要让那李俶插足吏部工部,父亲大人您为何不阻止?”
“阻止?我怎么阻止。”
老人冷冷的道:“那是圣人,是皇帝!他说的话,一言九鼎,天子之言,哪儿有能收回的道理?”
“为父不是直言进谏的贤臣,为父是哄圣人开心的奴才!圣人此举,未必是要削减为父的势力,但为父只要一开口反对,那么圣人的矛头,就真的对准为父了!”
“原来如此,父亲智慧,孩儿远不及万一!”
老人摆了摆手,“现在,北面那一边就要来人了,这个时候,我们决不能有所动作,越低调越好。千万不能再吸引李俶的视线了!”
“北边……就要来人了吗?”
肥胖男子浑身颤抖起来,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
“安禄山终于要……”
“嘘!”老人脸色一变,猛地捂住儿子的嘴。
“慎言!”
肥胖男子惊恐的眨了眨眼,含糊不清的道:“孩儿知错。”
老人把手收回来,淡淡的擦了擦手。
“父亲,江南那边,叶家的人也要进京了,我们难道也不行动吗?”
“皇商……这次柳家居然没争过叶家,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老人叹息道:“叶家若是进京,李俶势头只会更盛,对我们而言,的确是个不晓得麻烦,不动手确实不好……也罢!叶家的事,全权由你负责。切记,死人大可不必,但千万不能再让李俶涨风头了!”
“孩儿得令!”
……
商州。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城门守城士兵还未睡醒的时候被一伙车队粗暴的叫了开来。
时间还不到开门的时候,士兵刚想探出城头痛骂一番,可在飘渺的雾气之中,车队里那杆飘扬的金黄旗帜分外耀眼。
“快……快放行!”
这座不大的商州城为了迎接尊贵的客人,第一次破了规矩。
城门缓缓打开,车队疾驰入城。
当先一人,高头大马,青衣携剑。
“我说少爷,咱昨天就能一鼓作气赶到长安,您为什么非要半路折到这商州啊?”
高头大马上的年轻公子懒散的道:“星夜赶路多累啊,我听说这商州城的桂花酿可是一绝。现在已经过了好时候,就赶着最后一茬呢,可不能错过!”
“可是户部那边催的急啊,老爷来之前再三嘱咐过了,让我好好看着您,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正事要紧,少爷,还是赶快去长安吧。”
“叶响啊,你就是眼界太狭窄。”
“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老子要的是享受,去他妈的正事!”
……
三日之后,李心安灰头土脸的从皇孙府回来。
“白木头,袁胜回来了没有?”一进幽香居,李心安就急切的问道。
“还没有。”慕容白从屋内抱着一大摞文书走出,“我正要回驿站,可以顺路去看一下。”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一脸丧气的样子。”
“别提了……”李心安幽幽道,“又被殿下骂了一顿。”
“虽说你被骂是家常便饭,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李心安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叶家!”
“叶家?皇商叶家?”
“是啊。”
“怎么会牵扯到你?”
“我怎么知道会牵扯到我啊!”李心安捶胸顿足,欲哭无泪的说道:
“前些日子,叶家进京的车队已经到了商州地界,按理说两天之前就应该进长安城了才对。可是他们在商州待了一晚,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消失了?”慕容白瞠目结舌。
“对,消失了。东西好好的还在,人一个都不见了。”
“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吗?”
李心安摇摇头,“没有。邪里牙亲自去看的,一点异常的痕迹都没有。他们就像是……泥牛入海、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南叶家速来高调,此次叶家进京,带了不少金银财宝,而且沿途都竖起了皇旗,若是说有贼人见财起意……嘶,虽说不无可能,但也不太可能。”
“根据情报,叶家这次来了七十六个人,其中包含一名二品高位的拳师,一名二品中位的剑客和三名二品初位的高手,以及随行护卫的三十名禁军,这么个配置,江湖上没有几个势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消失。”
李心安说道:“随行的三十名士兵安然无恙,消失的只是叶家的人。”
“哦?”慕容白愕然,“能避过禁军的耳目悄然带走七十六个人,这应该不是见财起意的人所能及的了。”
“的确,我也认为不会是这个可能。”
李心安道:“更有可能的,是江湖仇杀。”
“据我所了解,叶家虽然在江南树敌不少,但多数都为商贾世族。在江湖上,叶家还是与大大小小不少的势力有所交好的。江湖仇杀……也不太可能。”慕容白摇头否决道。
“李兄,会不会是像赵守纲那样雇凶杀人?”
“那也不太可能……叶家是皇商,新鲜出炉的皇商,长安里面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都等着这块肥肉往他们嘴里跑呢。如果不是结怨深重,没有哪个势力敢打劫皇商。那根本是找死!”
“既然不是见财起意,也不是江湖仇杀,那还有什么可能?除非是叶家的人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