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夜晚大不相同。
夜晚只有戍边军甲士。
现在却能看见巡城司衙役三三两两的,比以往频繁了不少。
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到聂铮。
渐渐地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个古怪的年轻人。
在这样的城市里,一个人如此惬意悠闲的缓步前行,实在太违和。
很快,就有人上前盘问。
聂铮在一旁操控傀儡,将自己来自江南梁溪,现如今是拂晓境修士,在连环坞任青鸾堂堂主一事和盘托出。
就差将“我是安叙”这四个字贴脑门上了。
果不其然,这个特征和卢承林吩咐要找的人太过相似。
所以那些甲士问过话之后,一人回去复命,其余人则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乎,聂铮这随行队伍就越来越长。
甚至有些互相熟悉的甲士还打起招呼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卢大帅说了,是“请”,而不是“绑”。
更何况,他是修士,还是拂晓境高手。
终于在聂铮即将出城时,他们各自的同伴小跑着回来,告知他们务必要将聂铮请回去。
聂铮见计策得逞,心中得意,连忙操控自己的傀儡斜斜仰望天空,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风范来。
然后用些似是而非、玄之又玄的话来表明拒绝之意。
“卢将军请的‘我’,并非是今天的‘我’,而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已然不是昨天的‘我’,甚至现在的‘我’都已经不是刚才的‘我’,你们要请的那个‘我’,早就已经不在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这一连串的‘我’把这群大老粗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李素瑾通过传声符听到聂铮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都快笑抽过去了。
这册书她也见到过,就在琅嬛福地,通篇都是大白话。
内容就是讨论“自我”“本我”和“真我”的,看起来像是西凉那边佛家的学说,但成书风格又和佛经大不相同。
这群甲士哪里管这些,不停的解释,不管哪个你,我们只想请眼前的这个你。
聂铮就强忍着笑,继续借用那高阶傀儡忽悠。
说他们眼前的“我”已经只是一个躯壳,需要先找回神魂才能助卢将军一臂之力。
然后就说自己需要到北辽杀掉一些人,若是有幸能活着回来,自己的神魂就会丰满,你们眼前的“我”才会是真正的“我”。
一通乱扯,说得一群甲士面面相觑。
“要不要把他‘请’回去?”
这时候他们口中的“请”,就已经不是和和气气的“请”了。
卢大帅嘴上说要请他去,那是客气,给他面子。
结果他自己不要这个面子,咱们何必还顾忌这些?
他也就是个拂晓境而已……
咱们虽然都是淬体境,可咱们人多呀!
打定主意后,这些甲士在“捉住聂铮”和“不违反军令”间,选择了后者。
他不听话,那只好得罪了。
回头顶多在大帅安抚他时,被打上几军棍而已。
“等下你在后面一定要找准机会,多等一些时间都没关系,捆仙索套住,他就用不了元气了。”
“放心,一个拂晓境,咱们这么多人,出其不意间,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群人有的从旁策应,有的掏捆仙索绕后,有的正面吸引注意力,分工合作默契的一塌糊涂。
然而……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策应、吸引注意力,这些都做得都非常到位。
眼前的聂铮就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的模样。
可是……就在捆仙索即将套上他的身子时,他随随便便的一偏身子,就将这袭击躲了过去。
套捆仙索的甲士看着完全没察觉自己的聂铮,有些不信邪。
不料又去套聂铮,而他似乎从身上掉了什么东西,弯腰俯身去捡,恰好又躲了过去。
“哎呀,金叶子掉了。”
“哎呀呀,金叶子又掉了……”
如此举动看得一旁甲士都捏了一把汗。
反复数次。
在这群甲士眼中,聂铮的脑袋后面似乎长了眼睛一般。
每一次攻击,都能够被他妙到毫巅一般的躲过去!
一开始能说是运气使然,后面还能说成是运气吗?
这些甲士开始发怵了。
聂铮后方的几个甲士开始相互商量。
“他是不是能够看得见?”
“干脆直接从正面套?都已经围住他了。”
“正面他要是下死手怎么办?咱们可打不过。”
正在前面和聂铮闲聊的甲士心急如焚。
因为正常话题早就聊完了,现在根本就是各种八卦,连隔壁老王前天死在邻居家这种破事都拿出来说了。
“行了行了,我还有事,你们忙。”
聂铮潇洒写意的挥挥手,抱拳准备离去。
终于这些甲士准备彻底撕破脸。
“安仙师,得罪了!卢大帅请您入营会晤,您不肯去,只能出此下策了!”
聂铮哈哈一笑:“磨磨唧唧半天。”
这话一出,这群甲士心头各自就是一紧。
这才明白刚才眼前修士根本就是在戏耍他们玩。
一群甲士对视一眼,开始摆开架式,准备分进合击。
其实和他们对话的,一直都是聂铮的高阶傀儡符。
聂铮本尊则一直躲在暗处默默操控。
拥有上帝视角的聂铮,对他们的言行举止,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刻见他们要来真的,聂铮也顾不得戏耍他们了。
这高阶傀儡符,拟人说说话,做些动作可以做到,但要能够跟人打架,那就有些难为人了。
不过聂铮也有对策。
只听聂铮的傀儡双掌一挥,喝道:“且慢!”
那些甲士以为聂铮想通了,纷纷停手。
然而聂铮却又说出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话来。
只见他背负双手,迎风而立,满脸神秘莫测的微笑。
“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好了,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我会出现在保定府的北城门外。若在这段时间内,你们能够找得到我,并且拦得住我,不需要你们动手,我会自行前往你们营寨,只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来试上一试?”
能够不伤和气的把人请去,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几个甲士拿不定主意,看了看领头的校尉。
只见他咬了咬牙后,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而他话音一落,所有戍边军甲士都看见令自己此生难忘的一幕。
因为……
眼前这个刚才还在装逼的男人。
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好似晨雾飘零一般,逐渐变淡。
直到……
彻底散去,再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