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如此巨额的铁器是从何而来。
那米价低廉还说的过去,这铁料之事,有心人一查便可发现端倪,不过崇祯并未在意,袁崇焕可是和他催促了不少日子,现在可不是纠结的时候。
如今南直隶方面竟然已经筹备齐全了铁料,只要自己这里一道圣旨降下,便会有大小百余门火炮运抵京师,成为军前杀敌利器,这如何不令人大喜过望?
“内阁今曰是哪位大人当值?”
“回禀陛下,今日当值的是周道登。”
周道登,是正儿八经科举正途上来的,没有贿赂行径,,进士、庶吉士,从万历二十年入仕至今,当过侍郎、尚书、东阁大学士,也算是德高望重。
几年前被魏忠贤向天启帝进谗言,以莫须有的罪名罢黜闲赋在家,如今魏忠贤倒台,崇祯便启用了,让他作了内阁大臣。
“传朕旨意,速招他前来。”
少顷,周道登匆匆赶来,一番面君的礼仪之后,崇祯命太监搬过一张椅子来,这算是君前赐座,也是天子表示自己礼贤下士的一种姿态,当然,对身为东林党大佬的周道登而言,也是极大的荣宠。
“如今南直隶的情形,先生可曾知晓?”
周道登捻着花白的胡须,心中在揣摩着这位新上任皇帝陛下的心思。方才太监到内阁传召,身边的亲随塞了银子,太监透露,皇上现在心情大好,老大人大可以放心。
“陛下,老臣虽在内阁,然亦有挂一漏万之事,不及圣上圣明烛照,洞若观火。所言江南之事,可是请旨铸炮之事?”
“老先生说的不错,此为其一。南直隶府尹上奏,自元旦起至春三月间,南直隶米价每石三钱。”
“此为圣天子在朝,四海升平,盛世之兆!”
崇祯的话出口,身为内阁首辅的韩老先生,便立刻起身离座,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不止。
“先生请起。朕以冲龄即位,便是要靠列位大贤的辅弼,才可重现皇祖在世时盛世之状况于万一。”尽管心里美滋滋的,但是崇祯还是要表现出一份贤明谦逊的姿态来,这才符合历代贤明之君的标准。
“对于南直隶所奏请铸炮之事,先生以为如何?”
略有沉吟之后,韩老先生缓缓的开了口。
“本朝江西人徐光启对铸造火炮之事颇有心得,臣亦曾经对此事加以关注。”
周道登所言却是不假,他的家族同徐光启家族确实走动的比较近,甚至家族中还有人因为徐光启的关系受洗加入了天主教。
“铸造一门红夷大炮,所费浩大,除了铁料、工费,便是燃料亦是巨数。江南的奏折上,虽有铁料等项具备,但等圣旨批复之说,然铸造火炮,十中得之二三,已是可称国手,可见铸炮之难。以臣之愚见,不妨下旨令江南铸造,铸成十门,便解往京师。”
“以朕看来,金陵府尹阮大铖,尽忠职守,勤勉能干,朕有意拔擢他一番,老先生以为,调他出任南直隶巡抚如何?“崇祯有意问道。
南直隶巡抚这个职务大体上相当于江南省的老大,之前只是个市长,虽然权力不小,但是和权倾江南一笔,还是要小得多的。
“陛下圣明,不过老臣以为,还是先令金陵铸炮运抵京师之后,再行提拔阮大铖,臣方才想起,江西、福建亦有上报,两省米价不过八钱至一两之间,如果单纯以米价低廉便擢升官员,恐有民间舆论对陛下不利。一旦火炮铸成运抵京师,便可放心拔擢,在无差错。”
闻言,崇祯对周道登的印象更是越发的好了。
听听,这是多么为朕考虑的贤臣良相啊!让他做首辅没错!
当周道登的大轿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时候,早有家中管家、子侄们在门前伺候。
搀扶着老爷下轿的管家满脸的笑容,“老爷辛苦了!”
“嗯,为臣子者,自当忠心报国,此乃我辈读书人的本分,今曰家中可有差事?”
管家命人将轿子抬走,一面低低的声音告诉自家老爷,“金陵派人送来了些南海土产,别的倒也罢了,其中有一面六尺长的穿衣镜,却是世所罕见,是个稀罕物。”
“哼!你也跟了我许多年,怎么还对这些身外之物如此的看不开?可有书信送来?”周道登的态度很是鲜明,训斥了几句管家。
管家倒也习以为常,回道:“书信、拜帖、礼单都让人送到老爷的书房里。”
周道登坐在长椅上翻阅着金陵的书信,阮大铖的书信写的很客气,口口声声尊称老前辈,因为山川阻隔,不能够早晚聆听教诲,深以为憾事。特意派人送些南海土产,以表敬慕之心。
在书信的最后,顺带又提了一笔,江南如今米价低廉,如果老先生有意运米北上赈济灾民,学生愿意报效一二。
“这个阉党,倒也是有趣的紧!”放下书信,周道登手捻须髯笑了起来。不过人家送来那么多银子要来投靠,他也是来者不拒。
不多时,管家命人将穿衣镜摆放好,用紫檀木制成的镜框,镶嵌在黄金中的琉璃宝镜,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
饶是周道登宦海沉浮一生,也不曾见过如此巨大的镜子!
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当年风流倜傥的少年读书人,已经变得两鬓皆白,额头上满是皱纹。同一旁低头侍奉的那名新纳的小妾相比,一个如同水灵灵的白莲花,一个如鳞甲密布的老松柏。
正如苏东坡所说,恰如一树梨花压海棠。
周道登不由得一番感慨,“廉颇老矣!”
“老爷如何将自己同那廉颇相提并论?那廉颇成名亦不过是靠着读书之人的容忍海量,方才青史成名。如果没有蔺相国他不过是一个斗米方肉的酒囊饭袋、一介武夫而已,老爷身为我大明首辅,深得识人之术,可为陛下分忧,说是圣人也不为过!”管家笑嘻嘻的拍了一记马屁。
周道登当即心情大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感觉到意气风发,自己看来还不算太老。
“你用我的名义写封信给金陵府尹。告诉他,说圣上已经同意他的铸炮之事,要他小心一番,办好此事,该送的银子都要送,不要舍不得,只要事情办好了,他便可继续待在他江南,谈诗作画,饮酒赏月。”
周道登满脸笑意,江南风光、女子实属非凡,他大抵老了也会寻去养老,不过现在吗,他才六十岁,还可以在首辅的位置上再做十年。
以前没享受过的权力,他要统统过瘾。
对于自己家老爷这种出卖风雷的手段,管家早就熟练以极,当下点头称是。
“那他说的米价的事情?”
管家回问了一句,如今北方各地的米价可是暴涨,如果能够用三钱银子的价钱买到米,运到北方可以获得暴利,让他都有些动心,希望老爷能做点生意,他也好跟着分碗粥喝喝。
“缓一缓吧!如今怕是盯着南直隶米价的人不在少数。我们不可以轻易的趟这趟浑水。”
周道登心里很清楚,那米在江南每石虽然是只卖五钱,到了福建便成了八钱甚至一两,如果运到江西、江南,怕不是要三两了?哪里还有钱可赚?!
一封首辅大人亲信写成的密信,被金陵衙门派在京师的差官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金陵,交到了阮大铖的书案上。
“国柱,你来看!”
读完了书信的府尹大人心情无比愉悦,命人将自己的女婿国柱找来,将这封京城来的书信递给他观看。
“首辅大人写信告诉为父,皇上,”阮大铖当即双手抱拳,向着北方遥遥一拜,“已经同意我的铸炮方案,不曰内阁就要发送圣旨,陛下对于我在江南这段时间很是满意,特别是物阜民丰,米价低廉,人民鼓腹而歌,更是令陛下龙颜大悦。里面告诉我,铸成了火炮,立刻北上解往京师,陛下便要再升为父的官职!”
“恭喜父亲大人!”
听到这样的话,左国柱也是欣喜过望。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阮大铖膝下无子,只有他一个女婿的情况下,待到日后还不是官运亨通、一帆风顺。
特别是他此番同秦浩合伙,将台岛生产大批粳米贩运至江南,无数与各级官吏有着错综复杂关系的粮食商人蜂拥而至,手中拿着大把的银子,就要从自己手里分得一杯羹。
几十万石粳米,顷刻间便销售一空,为他赚足了银子不说,也是结了不少善缘。之前的盐商大部分也改换了生意,开始做起粮食买卖。
为了阮大铖能继续留在江南经营生意,秦浩这次可是花了不小功夫,该送钱的送钱,卖粮的卖粮,送铁的送铁。
只要阮大铖留任,一切便是万事大吉。有了这层虎皮,对内秦浩便能在江南继续发展自己的商业,对外依旧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