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闷在船里头,对身体不好。”许嬷嬷帮她换了一身镶了毛领的袄裙,搭了一顶雪狐毛带帽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津县码头虽然靠海,可气候却不如泉州温暖。
一出了船仓,咸湿的海风,带了刺骨的寒往脖子里吹,虞幼窈打了一个激凌,不禁缩了缩脖子,抱紧了暖手炉。
虞幼窈看向了码头,眼神不由一顿。
码头上,有不少衣衫佝偻的流民在向行人乞讨,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似有不忍,舍了一小锭银子。
“公子行行好吧……”
附近所有流民,就像疯了一般扑过去,争抢。
年轻公子吓了一跳,惊恐地大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啊……”
然而!
流民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越来越多人冲过去,推倒了年轻公子,去扒拉着他的衣服。
码头上的官兵听到了动静,抽了刀冲过去,怒喝:“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公免然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让开……”
流民们互相推攘着,尖叫声和咒骂声混成了一片。
“都给我住手。”官兵终于忍无可忍,拔了刀。
鲜血飞溅出来,聚在一起的流民,尖叫着四下逃窜,可那位年轻公子,躺在地上,瞪圆了眼睛,已经气绝身亡了。
虞幼窈眼里噙着眼泪,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一心认为,捐助朝廷,赈济灾民,大力推广番薯种植,就能救下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幸免于饥荒。
可眼前这一幕,却残忍地告诉她,她到底有多么天真。
津县码头尚且如此,同样的一幕也不知道,正在多少地方残酷地上演?
贫穷不会使人疯狂,只有饥荒才会。
这些流民,他们是最可怜,最无辜的百姓,却也是饿疯了的野兽,一旦示弱,他们就一拥而上。
但凡被他们盯上,就没有了活路。
虞幼窈茫然地望上了码头上的尸体,有被乱刀砍死的,有那个年轻公子的尸体,这大约是这个世道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
远比,在她面前上演的血腥厮杀,还要可怕。
春晓有些不安:“小姐。”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虞幼窈极力控制了,内心渐渐坍塌的心软。
她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世道如此,虞幼窈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一世,你看到码头上,被乱刀砍死的流民吗?谢府也尚且正在逃命,你所谓的善心,兴许会害了谢府,甚至会害了那些流民。
这时,正要去德化赴任的宋明昭,从京兆走陆路,赶到津市码头乘船,他似有所感一般,看了一眼,停在码头上前一艘大楼船。
却只看到了一个披着雪狐毛的背景,在眼前一低,便消失在船仓里。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陪同的官兵连忙道:“那是武穆王派去福建采买军需的商船,北境有不少地区,都遭了旱,武穆王高义,挪用了军晌,赈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