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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城北有精怪

有应对之策,眼下便以焚香最为便捷妥当。

    “古藤根、青木香,还有玄参。”朱先生轻嗅两下,立刻做出判断:“是仙翁木实香?”

    赵黍点点头:“朱先生见识不凡。”

    此人能够一语道破赵黍所用香料,可见他不光知晓合香之法,吐纳炼气一途上也有不俗根基,否则练不出这样敏锐的嗅觉。谁料朱先生仍旧不改傲然,连半点好脸色都不给。

    “这种香料,将军庙可用不起。”王庙守憨厚发笑。

    赵黍正要说什么,那位朱先生抢白道:“无非是攀附权贵所得,木实浣洗、曝晒晾干、合捣成香,难道都是他亲自做的不成?”

    “这……”王庙守不善言辞,只得朝赵黍投来一个尴尬笑容。

    “不如先治好戴家少爷,有什么闲话稍后再说。”赵黍俯身从竹箧中取出一根竹竿笔,那位朱先生又发话了:

    “哼!采气取煞的青玄笔,好大的排场!”

    赵黍已经快习惯此人的阴阳怪气了,他先是用青玄笔在眉眼间轻轻一扫,视野中顿时呈现种种光色。

    周围烟气依旧淡白如常,而王庙守身上则有一股近于刀兵杀伐的赤气,暗藏凶狠,与老农外貌截然不同。至于那位朱先生,则是被一层青光护持,法度严谨,一看就是有正宗炼气法诀的修士。

    “望气术?”朱先生显然察觉到赵黍的目光不同寻常。

    “差不多。”赵黍微微一笑,转而望向厢房之中。

    就见那位昏睡不醒的戴家少爷身上,有一股欲凝未凝的阴邪之气。在赵黍眼中,气机构成狼犬之形,依附戴家少爷身中。

    “是精怪附体。”赵黍做出判断:“但不是什么大妖巨祟,是野狗豺狼之属。”

    “这也要看半天么?”朱先生冷笑道:“从戴家上下转述,瞎子都能猜到是狼犬精怪附体。”

    王庙守赶紧打圆场:“这个……瞎子跟能不能猜到,好像没多大关系。”

    “啧。”朱先生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态度,直接拔出背上木剑:“搞半天,不是村庙农汉,就是馆廨庸人,真真浪费光阴!让开,且看我手中斩邪三尺锋!”

    赵黍让开位置,就见这位朱先生一跺脚,剑指一抹,仅凭肉眼也能看见青光流布木剑之上。

    这在寻常人看来不得了,可是在赵黍眼中也就寻常,无非是布气于剑、加持锋芒的术法。经过布气的木剑,锋锐不亚于精钢兵刃,对付精怪妖邪更有显著效果。要是朱先生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就别来大户人家驱邪除妖了。

    布气已毕,朱先生低喝一声,率先冲入屋中,木剑朝着戴家少爷拍下。

    这位朱先生看似傲慢,但下手也知晓轻重,只用剑身拍击,试图以此祛除精怪。

    孰料木剑尚未落下,一只瘦弱苍白的手精准拿住朱先生脉门。低头一看,那戴家少爷不似初醒,竟然一脸计策得逞的狡猾,两颗眸子泛着幽绿光泽。

    唰!

    裂帛之声传出,随即一串啪啪闷响,朱先生倒飞出屋,仗着久习吐纳、轻健有力的体魄,没有摔个狗啃泥,一翻身便重新站起,胸腹处衣袍有几道撕裂划痕,还带着丝丝血迹。

    众人抬眼,那戴家少爷佝偻着背缓缓站起,龇牙咧嘴、面露凶狠,唾液从嘴角流下,除了外貌还保留着人样,气质举止已然非人。

    “看来它还有几分灵智。”

    赵黍瞧了朱先生一眼,随即默诵灵咒,不用纸墨,握笔空书,牵动周遭烟气,缓缓勾勒出一道符篆。

    已经被精怪附体、侵占神智的戴家少爷,此刻狂躁更甚,他猛然向外一扑,双手刚刚伸出房门,脚下铁链立刻绷紧,整个人跌倒在地。

    “幸好、幸好。”王庙守攥着枣木棍,紧张地憨笑道:“哪怕是精怪附体,肉体还只是年轻人。也没听说戴家少爷习练武艺,这下不用怕了。”

    “未必。”朱先生话声刚落,就听得房中铁链崩断的声响,戴家少爷怪叫着冲出厢房。

    王庙守嘴上说着怕,可动作却欺不得人,枣木棍一抬一戳,迅猛如电,直接点中戴家少爷肩膀,让他吃痛跌倒。

    朱先生则抢先一步,木剑直指戴家少爷,凛凛青光离着他咽喉寸许之外停下。

    “妖孽,还不速速退去?!”

    运起丹田真气的喝声,在后院中如同一道炸雷,常人都要觉得双耳紧迫,妖祟精怪听了,更是如受火焚。

    然而戴家少爷只是翻滚嘶吼,精怪仍旧死缠不退。这便引得王庙守与朱先生两人,一齐望向赵黍。

    “好了么?”

    赵黍书符已成,云淡风轻地朝两人问道。

    “有什么招就赶紧用!”朱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赵黍从容信手,随笔锋遥指,烟气虚结而成的符篆,文势蟠曲斑驳,好似一头下山猛虎,朝着戴家少爷印去。

    符篆一落,宛如烈焰焚枯枝,依附戴家少爷之身的精怪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哀鸣声,阴邪之气迅速被扫荡摧灭。戴家少爷的身体一阵剧烈颤抖,最终脱力般瘫倒在地,昏沉睡去。

    朱先生与王庙守见状,显然都松了一口气。赵黍盯着戴家少爷打量一番,确认阴邪之气不存,那狼犬精怪被直接消灭,心下暗暗得意。

    “两位怎么看?”赵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

    王庙守俯身检查戴家少爷,又是翻眼皮、又是掰口齿,跟乡下老农给牲畜看病似的,连连称赞道:“确实治好了。真不愧是朝廷的馆廨生,我、我等自愧不如。”

    “什么‘我等’?只有你!”朱先生归剑入鞘,一如往常傲岸不羁,好像赵黍跟王庙守只是给他打下手。

    “朱先生,我去请戴老爷过来,让他叫人给你补一下衣服。”赵黍指着对方衣袍裂痕:“这样可不太雅观。”

    朱先生眼角跳动,愤然拂袖:“不必!”

    眼看对方要走,赵黍又说:“对了,两位襄助甚多,戴老爷的赏格要怎样分?”

    “山野之人,餐霞饮风。这等俗世黄白之物,留给你慢慢享用便是!”朱先生昂首阔步,结果一脚踢在梯沿,身形趔趄,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