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精灵幽魂召唤出的第一颗冰晶爆弹坠地之时,“炼狱之锤”师团的资深老兵,科德温上尉,正在营地边缘上厕所。
按理说,“炼狱之锤”的军营里都划定好了排泄的区域,断然不允许随地大小便——可科德温上尉仗着资历老,再加上算是个下级军官,倒也没有谁敢过来管他。
兽人老上尉的低素质,这次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一命。
为了取得最大杀伤,“幽游黄书”幽魂召唤出的幽冥冰晶,基本都砸向了兽人军营东大营中、帐篷和人员走动最密集的中心地带,半点没有砸到科德温上尉身边;
于是,正在营地边缘冲着雪地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的科德温上尉,当时只听得背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也猛烈震颤起来——剧烈的冲击,险些让他立足不闻、在自己的排泄物上摔了个狗啃泥。
而当科德温上尉骇然回过头来,这个老兵油子,彻底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失了神:
只是转身上个厕所的工夫,整座“炼狱之锤”东大营都已经面目全非!
“炼狱之锤”师团用铁架、厚毡布搭起的帐篷,原先还工工整整、严严翼翼,可此刻看来、完全变成了一片东倒西歪的废墟残迹!
数不清的布片、支架、盔甲、兵器散落满地,就连营地边缘的那杆象征着东方联邦的鲜血图腾旗,此刻也已经拦腰折半、藕断丝连!
令老上尉瞳孔迅速收缩的是,在这一片残垣断壁之间,并没有燃起火焰,而是有一层又一层的苍白冰霜从地面升起,然后迅速在倒塌的帐篷残骸、散落的物资木箱和断裂的马车上蔓延孳长,迅速将一切事物的表面都覆盖上了一层毫无生机的白色——
——不,并不只是白色……
因为科德温上尉还看到,视野中出现了扎眼的血红。
就在满地霜痕间,他发现了倒地不起的兽人同胞,看到了肢体裂解处的鲜红断面,也目睹了在地上缓缓摊开的血泊。
科德温上尉用手提着裤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世界上的一切都在离自己而去,身体内的血液也在变得如这片大地一般冰凉。
我的战神啊……老兽人在脑子里不断地无谓重复着,战神啊……
然后,他突然听到有什么人在叫他。
“上尉!科德温上尉!”一个相熟的兽人士官出现在科德温上尉的视野边缘。
士官的毛皮罩衣和棉服,都已经被什么东西划断了,露出了他沾满冰霜和鲜血的绿色皮肤。
“上尉!敌袭!”兽人士官撕心裂肺地吼着,挥动着手里的战斧
“什么敌——”科德温上尉呆呆地愣了半秒,大声问道。
这段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因为第二波冰晶轰炸来了。
一颗从天而降的尖锐冰晶,直直贯入了兽人士官光秃秃的头顶,科德温上尉只觉眼前一花,兽人士官的大绿脑袋,就突然变成了一颗插在无头躯干上的大冰块——然后,这具属于精英战士的、肌肉虬结的健美躯体,才在上尉的呆滞注视下缓缓软倒在地。
紧接着,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爆裂炸响,再一次于东大营的核心部位响了起来:
刚才的第一次轰炸,将兽人们搭建的帐篷摧毁了大半,但由于有着厚实毛毡的格挡,除了少数在营地中露天走动的倒霉蛋外,绝大多数待在帐篷里的兽人士兵,并没有收到什么致命损伤,顶多是被当头砸落的冰晶击晕了脑袋、被冰霜的严寒气息冻伤了肢体、或是在幽冥魔力的侵染下浑身颤抖罢了;
可当这些兽人士兵挣扎着爬出一片帐篷废墟、一边嘶吼着“敌袭”,一边寻找武器、救助伤员时……
……就直接被如约而至的第二波冰晶轰炸当成了活靶子。
人在东大营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又被从天而降的冰霜打击洗了一轮地的科德温上尉,不由得浑身颤抖、兽血冰凉。
此时此刻,老兽人的心理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跑!
在这种时候,什么战神,什么联邦,什么鲜血和荣誉,对于科德温上尉而言全都不值一提了——
他能在人人朝不保夕的联邦军队中苟活至今,靠的可不是勇于牺牲!
念及于此,科德温上尉再无任何犹豫,一个扭头,背着东大营的方向就往营地外围逃去!
他只想离这片人间地狱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科德温上尉甚至没有余裕去思考,到底是谁在从高空中用冰霜魔法轰炸这片营地?
帝国人类?某种强大的魔兽?或者这是一场纯粹的天灾?
无数猜测从兽人上尉的脑海中划过,但和此刻“炼狱之锤”营地里的任何一位兽人一样,不远处那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原领地、“霜枫岭”的名字,甚至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他的考虑范围。
也正是处于某种诡异的好奇心理,一路狂奔着的科德温上尉,终于想起抬头望向天空,看一看这一波冰血暴的始作俑者——
然后,他看到了漂浮在高空之中的、几只惨白色的半透明物体。
那群物体正在空中迅速地滑行着,在阴沉天幕的映衬下,并不是特别显眼。
那是什么?科德温上尉困惑地想着,奔逃的脚步片刻不停,这些坠落的冰晶,是它们搞出来的吗?
——对于萨满巫术盛行、魔法发展堪比荒漠的联邦兽人而言,用死灵魔法制造的亡灵生物,显然不是他们能够迅速想到的概念;
而科德温上尉同样想不通的是,天空中的那几只灰白飞行物,为什么没有继续用哪种恐怖的冰晶轰炸地面,而是迅速向东飞去?
而且,为什么它们飞行的方向,和我一样?
刚刚想到这里,一丝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