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第一次相识是在篮球场上,中锋和前锋之间的友谊,在之后才慢慢熟络了起来。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见到林年,并且与他有着一场他从未有记忆的谈话?
“我们不认识,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楚子航说。
“我很出名?”男孩指着自己的脸问道,“还是说我的脸上写了我自己的名字。”
“初中部的插班生,你的入学考试成绩是第一,在国旗下讲话上被表扬过,高中的学生会主席给你亲手颁发了入学通知书。”楚子航说。
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好了托辞,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因为他记忆中第一次出现林年的名字就是在那场国旗下讲话上,他还记得那天林年穿的是印着贵人鸟logo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鞋子是一双白色的耐克运动鞋,台下的女生们都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个学弟好帅,下课能不能要到他的电话号码。
能抢到楚子航风头的人并不多,林年算是其中一个,互相记得算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者说现充之间的臭味相投?谁知道。
“你是楚子航是吧你经常上国旗下讲话,我也记得你。”男孩说,“女生们经常讨论你,男生也是,说你是什么‘仕兰的顶点’,穿宝宝丽的林田惠。”(热血高校漫画连载于1990年)
“burberry?”
“哦对,就是这个,我不太懂牌子货。”男孩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说错奢侈品牌的尴尬。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子航直接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没有太多的拉扯,因为他抽空看了一眼操场上逐渐走空留下的泥泞和乱翻的草坪,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的问题很奇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我跟你一样被困住了。”男孩指了指屋檐外没有任何停息意思的大雨,“广播电台说台风入境了,今晚有十级的风力,红色暴雨预警,我家离学校很远如果想走回去恐怕有些难这个天气恐怕出租车都不做生意吧?况且我也没带钱。”
“我可以借你。”楚子航摸了摸后裤兜,里面果然有两张大额的现钞——“爸爸”总是在零花钱上从不吝啬,那时对楚子航最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什么困难跟爸爸提,你是爸爸的孩子,爸爸肯定满足你。”
按照“爸爸”的经济水平,这句话并非是吹嘘,在那段时间“爸爸”的公司就已经开始跟市里如日中天的黑太子集团有来往了,任何见到楚子航的员工都会十分戏剧系地叫一声“少爷”。
“你很有钱?”男孩听见楚子航毫无迟疑的话,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
“我没有钱,我家里很有钱。”
“哇哦。”男孩挑了挑眉毛他不知道楚子航这是诚实还是在炫耀,但实话实说,楚子航这句话没有任何错误,在这个时间的他的确没钱,14岁的孩子学费和零花钱都是家里资助的,直到他到了大学才真正地经济独立了。
“算了吧。”男孩挠了挠头还是拒绝了楚子航,“这个天气估计出租车司机都想早一些回家吧?有钱也不一定能打到车。”
“你”楚子航想说你可以跟我一起,但最后还是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又开口说,“你可以跑出去,想办法坐公交车,6路车可以坐到地铁站。”
“一起?”男孩看向楚子航。
“我”他哑住了。
“还是说你有人接?”男孩又跟着问道。
“”
楚子航忽然想起了男孩最开始问自己的那句“等人还是回不了家?”,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楚子航这幅公子哥打扮绝对是有人接的。跟路明非那个衰怂的家伙不同,在目的性和行动力上七年前的林年还是一样敢想敢做以后龙王都敢砍的人,蹭个陌生人的车回家还能怕自己被卖掉吗?
可楚子航能答应带他一程吗?他不能,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会儿到来的那辆迈巴赫会带来怎么样的故事这个男孩固然以后会强到就连他都难以望其项背,但在现在他也只是一个初中部的孩子,最光辉的战绩是开学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打入院,和高架路上的东西相比还是太过孱弱了。
就算这个故事只是他记忆的重现,在如此真实的场景中他依旧做不到拖对方下水。
“你家住在哪里?”楚子航问。
“城郊的老城区,平羌路附近,你听过吗?”
“我们不顺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一起。”楚子航说。
“那可真是可惜。”男孩说。
没有太多怨言,也没有拍拍屁股走人,只是在说完后愣愣地蹲在那里望着能见度不到五十米的瓢泼大雨,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你也在等人吗?”楚子航轻声问。
“没有,这么大的雨我还是一个人回去的好。”男孩摇头,然后站了起来。
“出租车?”楚子航摸出了那一张大钞。
“公交车就行。”男孩看了一眼楚子航手里的钞票摇头,“找不开你继续等吧,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向前探了探似乎是在试雨况,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道他的名字,“林年。”
“什么?”男孩回头看向楚子航。
“如果你有机会改变一个你会抱憾终身的错误,你会去做吗?”他轻声问。
“?”男孩看着过道中的楚子航,愣神了很久,他本想随口说点什么,在接触到对方乌云密布般的双眸时,涌到嘴边的跟同桌染上的烂话习惯忽然就咽回去了。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你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说你想跟谁表白?”
楚子航看着他,许久之后低声说,“没什么当我没有问过吧。”
男孩与楚子航相对默然了好一会儿,最后挠了挠头说,“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我姐经常跟我说别绑架现在的自己,又去讨厌未来的自己文绉绉的,不过我倒是经常怀疑她跟我说这句话是在后悔当初没在孤儿院把我这个拖油瓶掐死就是了”
楚子航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男孩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笑点在哪儿,只能纳闷地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蠢话,他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天穹顿了一下又说,
“人生难免有遗憾,但是尽量不要有太多吧。”
“嗯”
楚子航低声应答,视线悄然穿过了雨幕落在了操场远处闪烁的白光处。那光点由远至近而来,操场里响起了它带来的轮毂摩擦泥泞的水声,氙灯划出两道白色的利刃切开了雨幕照在了教学楼底层。
屋檐下的男孩眯起了眼,而楚子航却是骤然回头看向光源的来处。
那是一头冲破雨夜而来的猛兽,在操场上的车展结束的最后姗姗来迟,流水的黑色车身向两侧分开顶棚滑落的雨水,两个“m”重叠为山形的车标前氙气大灯的热量升腾出淡淡的白汽。
“哇哦,你爸的确很有钱。”男孩眯着眼看着那只是外观就足够证明它价值的好车发出感慨。
“不,他没有钱,车不是他的,他只是个司机。”被灯光照亮的楚子航的瞳眸中倒影着那接天的水幕,暴雨中迈巴赫狂摆雨刷后,的那个中年男人正隔着雨幕向屋檐下的他招手,笑得满脸开花。
“但他的确是我的爸爸。”
这一次,他跃过了男孩主动跑向了雨幕,而并非等待着迈巴赫中的男人撑伞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