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百万,但其实只有七八十万。西陇关以及各地驻军,加起来要守住二十万的红线不能轻易调动,剩余的五十万全都压到逐夷城,也得扣除近十万的非作战兵力,真正能拿出手的只有四十万。”
赵定边手指落在地图的逐夷城旁边:“但异族实打实的兵力就有三十万,根据他们的兵力分布,和万里拿回来的地图来看,他们是从各个蛇族部落汇聚过来的,还有被蛇族许以好处的别族部落。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还有四成异族军力还没有赶到。”
赵昊也是一惊:“好家伙,那也就是说,他们也有五十万?”
赵定边点头:“这五十万,个个能打!与妖族的初代混血,几乎占七成比率。”
“七成!”
赵昊嘴角抽了抽,这些妖族是不打算生自己的孩子了么?
全都跟异族交配去了?
真特娘的下头!
正常异族修炼跟大汉遗民别无二致,都是修炼真气。
只不过异族身体先天更强壮,但肢体柔韧性差,真气的操控也偏弱。
所以成长曲线跟大汉遗民不一样,属于前期占优势,只有到五品之后才会慢慢露出短板。
可战场上,主力军队的实力,大多就是在六品左右。
再加上异族贼能生,一年一胎,一胎两三个都是常事,也就导致了常规军种,尤其是骑兵相当凶悍。
尽管高端战力要落后于荒国军队,但这回有妖法的加持,定能造成极大的威胁。
如果真有五十万异族军队,荒国的这点军力,的确有些缺口。
赵定边继续说道:“逐夷城居于大丘陵地带的豁口上,雄城傲立,异族也不想轻易攻打,他们想要绕路,就只能从丘陵中穿过去,虽说这样必须要放弃一部分骑兵优势,但丘陵之中到处都是我们荒国百姓种的田。这些天来,百姓损失惨重,风声鹤唳,我们必须派主力跟他们硬碰硬。”
确实有点难受。
赵昊听了都摇头。
荒国才把异族驱逐出去几十年,自然没有长城这种东西,所谓的国界无非就是一些天然的屏障。
若是纯守城,的确会让异族放弃一部分骑兵优势,但付出代价的却是百姓。
每一个战士,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不少都是在逐夷城附近应征的。
若是放任进行丘陵乱战,时间一长,军心必乱。
所以最理想的方式,就是把战线朝外推,正面硬碰硬打垮异族军队。
甚至都不用打垮。
这些军队本来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只要打几场大的胜仗,再拖他们几个月,他们内部必定会出现问题。
异族的尿性就是如此。
所以现在,所有问题归根结底,只变成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何与异族硬撼几个月,乃至半年,甚至一年。
解决的方式只有两种。
征兵!
强兵!
强兵就不说了,战马荒国不缺。
但缺少优质的金属矿石,没有这玩意儿,就算脑子里有一万个点子,实施的时候也会被处处掣肘。
当然,发展火器可以,荒国不缺火药原料。据赵昊估测,火铳这玩意儿,至少能对六品左右的重骑兵造成杀伤。
但这玩意儿,他不敢拿出来。
所以只能从征兵入手。
荒国人人习武,虽大多数人修炼资源都不够,全靠自己硬炼,但基数摆在那里,总有一些优质兵源。
两个小老头声望不低,征兵也不会遇到特别大的问题。
问题只在于,能征多少兵。
这节骨眼上,多五万少五万,说不定真会左右战局。
估计小老头把自己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如果真有一首足以带动民间情绪的出征诗,这个过程无疑会顺利很多。
赵昊撇了撇嘴:“其实吧!我感觉国难当头,以您二位的威望,即便强行征兵,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天真!”
姜峥脸色微沉:“我荒国之所以为荒,就是因为地处贫瘠,环境恶劣。纵女子自强,但很多事情就是离了男人不行!强行征走一个兵,或许他家里并不会垮,但若征走上万兵,必然会有家庭要垮。”
他指着逐夷城南百里的一片区域:“这个地方你看到了么?三四十年前打异族的时候,这个镇子的男儿皆是应征,一打就是十几年,后来土地荒废,猛兽横行。男人们都死完了,祖坟里埋的全是寡妇,就连尸体都被野兽刨出来吃了不少。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一个鬼镇,曾经从军的那些人回到各自村里,一个活人都见不到,当场引颈自杀的不在少数!你说,我当如何强行征兵?”
赵昊嘴唇动了动,把一句“那把女子也征走不就行了”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现在荒国军制已经十分健全,逐夷城地也广,若真有女子随夫出征,打理后勤还是可以的。
后勤军饷,可以供养孩子。
原本后勤中就有不少预备兵源,虽然鲜有上过战场的,但是训练有素,总比临时征的要好,正好把他们解放出来。
当然,这里面问题也相当大。
但总比征不够兵或者强征要好。
而且荒国早就有了女子从军的先例。
可这句话还是不能说,因为说出来味儿就变了。
女子自愿从军,那是她们心中有大义。
但若直接面向女子征兵,那就跟敲骨吸髓无异了。
不仅会动摇军心民心,还会被中原五国戳脊梁骨。
最重要的是,这句话一出口,必然被两个老头子吊起来轮着打!
赵昊怂!
建议,是不能提的。
他能做的,只有作诗。
情绪到了。
赵昊呼哧呼哧喘着气儿:“这也太惨了!这也太惨了!鬼村,我想想都觉得凄凉,这些异族一个个都是王八蛋,我要是丹田没出问题,早就提着刀把它们砍完了!”
姜芷羽:“……”
赵定边:“……”
姜峥满脸期望地看向了他:“昊儿,这出征诗能作得出来么?”
那自然能作得出来啊!
要抄哪首,我早就想好了。
赵昊假装沉思片刻,正准备开口,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曹公公的声音。
“皇上!不好了!孟胜男要杀十皇子!”
众人:“……”
姜峥面色一僵,虽然他不太清楚这两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但也听说他们好像有些纠缠不清。
但,怎么直接闹到要杀人的地步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摆了摆手:“让他俩滚蛋!”
曹公公有些为难:“孟胜男混脾气上来了,刀都架到十皇子脖子上了!”
姜峥叹了口气,看向赵定边:“你儿子带出来的兵!”
赵昊被逗乐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峥眉头一拧,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还笑?你爹带出来的!”
赵昊:“……”
这回轮到姜芷羽抿嘴笑起来了。
姜峥揉了揉眉头:“让他们过来吧,我倒是想看看这俩人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哎!”
曹公公应了一声,便赶紧出门把人带了过来。
孟胜男擒着姜琉的大胳膊肘子,一脚就把他踹到了地上,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姜峥面前:“皇上!我殴打皇子,罪不容诛,您砍了我吧!但砍我之前,能不能把这个死人……把这个变态皇子给阉了?”
听到这话,姜琉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姜峥看着自己十儿子身上妖娆的女装,陷入了沉默。
老赵家三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乖乖闭上嘴巴。
谁不知道这姜琉是皇家之耻?
平时姜峥是回避着不提他,一提准破防!
尤其今天,还穿着一身女装。
赵昊叹了口气,这一家伙整的,情绪都不连贯了。
姜峥揉了揉太阳穴:“孟胜男,你先说是这么回事?”
孟胜男也发现了老赵家的人,心中顿时更是羞愤,咬牙切齿道:“回禀皇上!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嫖……”
话说到一半,她才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吭哧了半天,才指着姜琉说道:“嫖到他了……”
只说这些,她又感觉形容得不够恶劣,便又补充道:
“三次!”
姜琉:o(╯□╰)o
姜峥:(ΩДΩ)
众人:“……”
孟胜男忿忿不平道:“皇上!第一次姑且可以算作意外,第二次我也忍了,但第三次绝对是他故意的!”
姜峥张了张嘴:“你……”
孟胜男立即说道:“当然,我也有罪!您砍了我吧,但您一定不要轻饶他!”
姜峥:“……”
果然,黑脸汉带出来的兵,一个接一个全是滚刀肉。
砍了你?
砍了你孟家老头怎么看我?
砍了你,我对外面怎么交代?
说你孟胜男以女儿之身,在青楼嫖到了三次十皇子?
我们皇家不要面子的?
他狠狠瞪了姜琉一眼,怒骂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大伴儿,把他压到宗人府,一年之内不能出府!”
“啊!”
姜琉大惊失色,虽然宗人府的条件比牢房条件好多了。
但毕竟是关押皇室宗亲的地方,刑罚的确不重,但规矩多得要命。
不像牢房里面,到处都是猛男狱友。
他慌了:“父皇……”
“啪!”
姜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顿时肿的老高,当然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姜琉被送走,姜峥才擦了擦自己的手,看向孟胜男:“胜男,这个结果你满意了么?”
孟胜男:“……”
姜峥的连招太快,她没看清。
这可是个皇子,说处理就处理,速度快得像偷袭,一点都不讲武德。
如此严重的处罚,这还能说什么?
她讷讷地答道:“谢皇上!我殴打皇子有罪,您处罚我吧!”
姜峥摇了摇头:“明天就要出征逐夷城了,要处罚你留到归来以后,打仗的时候好好杀敌立功,争取回来的时候能够功过相抵,不然回来砍你脑袋!”
孟胜男大为振奋:“是!”
姜峥揉了揉眉心:“胜男啊!你怎么说也是女儿身,以后就别逛青楼了!”
孟胜男顿时就不服了:“皇上!咱们大荒律法,也没规定女子不能逛青楼吧!”
姜峥:“……”
别说,还真没有。
反倒是规定了男的只能为奴,不能为妓……
“算了算了!”
姜峥现在他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精力,便准备让孟胜男离开。
不过想了想,孟胜男现在修为已经入臻三品,虽比不上同龄男子,但在军中也算是中高层。
他摆了摆手:“你也坐吧,正好赵昊要作出征诗了,你帮忙听听怎么样!”
“是!”
孟胜男闻言,赶忙从地上站起,坐到赵昊旁边,小声问道:“哎?你小子还会作出征诗?”
赵昊嘴角咧了咧,他本来已经确定要抄哪首了,结果孟胜男一过来,情绪直接连不上了。
他冲姜峥说道:“父皇!方才孟小姑过来的时候,我的确作出了一首诗,只不过这首诗不适合做出征诗,倒是能够用作……算了!征兵也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哦?说来听听!”
姜峥来了兴趣,只要不是风月诗就好,且看看这小子诗词水平究竟几何。
赵昊深吸了一口气:“这首诗的名字叫做……木兰辞!”
“木兰!”
孟胜男脸色一喜,脱口而出道:“木兰?孟男?这明显就是为我作的啊,你小子可以,小姑没白疼你!”
姜峥也是眼睛眯了一下,好像有点意思,便摆了摆手:“念来听听!”
赵昊点了点头,便缓缓吟道:“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刚念了一句,他就感觉椅子颤了一下,不由有些懵,便扭头看去。
孟胜男气急败坏道:“你嘲讽我?”
赵昊懵了:“我嘲讽你什么了?”
孟胜男怒不可遏:“你当我没文化这都听不出来?你嘲讽我没唧唧,只能在家里织布?”
赵昊:“???”
姜芷羽:“!!!”
还能这么理解?
两个小老头也是捂住了脸。
姜峥咳了咳:“胜男,先听赵昊念完。”
孟胜男瞪了赵昊一眼,忿忿坐回椅子上。
赵昊调整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继续念道:“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圣上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念着念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诗竟然能用来讲故事。
而且如此通俗易懂,引人入胜。
这竟然是一个替父从军的故事!?
赵昊继续念,将木兰从军之事娓娓道来,告别爹娘时,不闻爹娘唤女声,只闻胡骑鸣啾啾!
听到这些,所有人心头都忍不住揪了一下。
外敌当前,血亲固然难以割舍,但外敌当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国都不存在了,你舍不得的血亲,敌人帮你舍!
随后,赵昊话锋一转:“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听到这一句,众人都忍不住拳头紧了紧。
再后面,便是木兰受到封赏,回到家乡的场景。
都像是平静的叙事,没有刻意渲染悲壮的气氛,也没有抒发豪气。
到“对镜贴花黄”和“不知木兰是女郎”时,还颇有几分谐趣。
最后则是用比喻进行总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诗中的木兰,既是巾帼英雄,又是普通女子,让人生出无限的共情。
报国之心,无谓男女。
此等精神,若传遍大荒,深入人心,其价值不下于千军万马。
“好!”
“好!”
“好!”
姜峥连叫三声好,显然对这首《木兰辞》特别满意。
虚构出来的形象,并没有特指谁,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是木兰。
这首诗,虽然做不得出征诗。
但……
姜峥抚须大笑:“我这就让秦知礼连夜刊印,过不了几天,它就会出现到各地百姓家中,到时再征兵,能来的自然会来!虽做不得出征诗,但意义丝毫未减!昊儿,做得不错!”
孟胜男在旁撇了撇嘴。
虽然这个木兰的形象跟她有些出入。
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木兰就是自己。
这精神……
我也有啊!
而且嫖姜琉了三次,他每次都是大为惊茫,不知孟男是女郎!
奶奶的!
赵昊这小子果然有才啊!
小姑我逛个青楼,都能被他改编成这么带感的诗!
等我打仗回来,高低得收一笔版权费。
不行!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得赶紧回家跟老头讲一讲,咱老孟家的女人有出息了。
她当即站起身:“皇上!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家休息了!明天出征,我得精神倍儿棒,不能影响百姓对木兰的印象!”
姜峥无奈摆手:“去吧,去吧!”
等孟胜男走了,姜峥才笑哈哈地看向赵定边:“定边,你有一个好孙子啊!”
本来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把赵昊薅过来。
没想到,还真作了这么一首让人无比惊喜的木兰辞。
赵定边也是哈哈大笑:“你也有一个好女婿啊!”
姜峥:“……”
娘的!
还过不去了!
他拍了拍赵昊的肩膀:“虽做不得出征诗,但这次你大功,这次奖励先记着,等你爹和爷爷凯旋而归,再给你一个大赏赐!”
切!
赵昊咧了咧嘴,就打算白嫖了是吧?
他内视了一圈,发现剑胆文星已经亮了不少,距离开始闪耀,估计也差的不远了。
这次,是皇帝诱导他做出征诗,事先做足了情绪渲染,作出来合情合理。
趁这个机会,得把剑胆文星彻底点亮。
他笑了笑:“父皇!木兰辞是孟小姑来之后我才想到的,她来之前,其实我已经想好了出征诗!”
“什么!”
姜峥和赵定边皆是一惊。
而赵昊,已经缓缓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姜峥:“!!!”
赵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