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民说的是大队赤脚医生王庆堂的事。
王庆堂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曾经当过兵,在部队上做过一年的卫生员,后来复员回村里就成了一名赤脚医生。
和这个时代的其他赤脚医生一样,医术虽不高,但为人热情,常背着一个印有鸡蛋般大的红十字药箱,穿着白褂,挨家串户走访群众。
那些光着脚,穿着粗布的医生和在简陋的教室里给学生上课的老师,是这个时代最受社员尊敬的人。
但时代在发生变化。
去年(1981年)国家发布了《国务院批准卫生部关于合理解决赤脚医生补助问题的问题》,对“赤脚医生”明确界定为“他们同民办教师一样,是农村中的知识分子,技术人员,脑力劳动者”。
凡经考核合格,相当于中专水平的赤脚医生,发给“乡村医生证书”,原则上给予相当于民办教师水平的待遇,并明确赤脚医生补助费的来源,其中一部分是由地方财政解决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今年七月份,王庆堂没有通过县上卫生局组织的考试!
这也难怪,今年王庆堂已经五十出头,咋能记得住艰涩的理论知识?
没考过,就意味着你你无法享受国家的财政补贴。
“王庆堂说他不干了,准备回家种田。”吴为民说道,心里有些不好受。
想想,自己和他真是同病相怜。
自己民办老师考公也没通过。
没办法,年龄大了记忆力不行,再说学校这么多事,要管理要上课,哪有时间精下心来复习?
卫向东听了有些犯难。
平心而论,王庆堂的医术并不算太高明,没法和受过正规培训教育的医生相比,但治疗头疼脑热没问题,更为关键的是,如果王庆堂不干了,村里就没医生,社员们得个小病就需要去公社卫生院去看!
还有就是卫生防疫,给小孩宝塔糖(治疗蛔虫)、种卡介苗(预防天花”等都要靠他。
“走,咱们看看去。”卫向东说完转身向楼下走去。
王庆堂正收拾着东西。
这是一户农户空余的房子,原来大队卫生室被拆要修建学校,就暂时在这里看病,等新校舍修好以后再搬回去——那里专门给他修建了卫生室,条件很好。
可现在不需要了。
其实也没啥可搬走的。
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老式柜子里放着针管等器械,一个很简易的中药柜,地上还有两个金属的药碾子,这是用来制草药的。
当然还有一个陪伴了二十多年的诊箱,已经破烂不堪。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但是没办法。
通不过县上考试,就意味着连那少的可怜的一点补助都没了。家里还有几亩地,大儿子儿媳都在厂里上班没时间种,意思是让他别干了回来安心种地。
老伴身体也不好,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种吧?
将剩下的药和器械小心包好,这些都是公家的,自己不能拿走,还有那个诊箱。
王庆堂留恋看了一眼,刚出门就看到卫向东和吴为民匆匆走了过来。
“老王,你真的不干了?”吴为民问道。
“这咋干?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王庆堂一脸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