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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案牍行(15)

    “明堂修的有条不紊,工期、规制全都无误,圣人前日大赏了白尚书,其中一条白玉案,乃是当日南陈皇宫里的极品……有人说,白公这是要大用了。”

    “胡扯什么?白公已经是南衙相公领一部尚书了,又有军爵,还能怎么大用?”

    “那你说……”

    “白公和圣人就是讨伐南陈时结下的君臣之谊,圣人这是在告诉白公,让白公放心受这份荣华富贵,不要有什么诚惶诚恐的姿态,因为圣人是把白公当自己人的。”

    “这倒是合情合理。”

    小院里人一多,自然话也多,一阵高层八卦后,已然是中午,太阳直射,温暖人脸,使得院中愈加热闹,官仆小顾那里送来热茶,张行接过来起身来到门槛上,侧身靠墙来听,却并没有插嘴。

    而过了一阵子,他果然从一个刚刚过来的白绶那里听到了更有意思的新闻。

    “昨天城内出了两个大案子,死了一个净街虎的总旗还有一个工部员外郎,中丞刚一回来便有些震怒,黑塔里已经战战兢兢了。”

    “案子确实不小,但中丞为何为此发怒?”

    “因为是一个人干的,而且很可能还是惯犯。”

    “哦?”

    “之前旌善坊冯庸那案子,虽然结了,却留下了中州大侠李太白的名号,还半空题了诗……这次也一样。”

    “不会是有人仿照吗?这事常见啊?尤其是现场留诗、留名这种事情,惯常是一些愤世嫉俗之辈喜欢仿着来的。”

    “确实可能是仿着的……但这次又有些不同,两个案子,一个在西城的修行坊,一个在城东的延庆坊,差了好远,却都是半夜三更时分左右做下的,都是一击致命,都题了诗。”

    “所以,这次是团伙作案,猎杀朝廷命官?”

    “要么是团伙,要么是同一个高手……凝丹期可以驭真气的那种……但也有可能是冯庸案子里那个长生真气的高手进阶凝丹了。”

    “原来如此,若是这般,怪不得中丞会震怒……我记得张白绶曾写过一篇文案投入黑塔,被中丞批示留档,还传了几乎所有黑绶、朱绶来看,说的就是天底下修行之辈中,唯独凝丹期到成丹期的高手最为麻烦和棘手,一定要在通脉大圆满前便如提拔朱绶那般,早早跟踪、监控、拉拢才行。”

    “哪里哪里,都是大家平素心知肚明的事情,我只是第一个把这事写到文案上罢了。”

    立在门框外的张行笑了笑,喝完最后一口冰茶,倒抽了一口凉气进屋来,复又坐在位中茫然了片刻——无他,他真的只杀了一个总旗。

    但是,那个工部员外郎也不是无稽,而是他昨日认定的铜料案主要黑手。如果张行猜的不错,正是这厮大笔一挥,直接将城东进来的新铜料改成了废铜料,这才使得城南铜料案那般乱七八糟。

    换言之,他是有杀这个人的准备的,只是昨日才做了判断,还没来得及等风声过去、情报查好,未免操切和容易引人怀疑。

    所以,这算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梦中杀人?

    下午时分,更多的消息传了过来。

    比如说,负责此案的柴常检亲自往两处案发现场走了一遭后,立即给出明确判断,两个案子绝不是同一人所为,因为修行坊的两句诗颇得文华三味,反倒是延庆坊的那两句诗,过于差劲了点,一看就知道是没文华才气的人仿的。

    所以,应该是团伙作案无误,而非是同一名高手所为。

    这让张行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有精神分裂,记错事情。

    但紧接着,临到傍晚时,在延庆坊现场的老刑名黑绶便又得出了一个新的结论,团伙作案是没错的,但这不耽误团伙中有人是高手——延庆坊那里,绝不是靠着长生真气上去写的字,很可能是凝丹期高手凌空所为,建议台中查阅地榜高手最近的动向。

    将要下班的张行瞬间醒悟,却反而心中更乱。

    这一晚,张白绶回到家中,既没有出门去探查情报,也没有积蓄猎杀什么目标,而是难得早早上榻,辗转反侧起来。

    翌日,天朗气清,稍有寒风。

    张行早早来到岛上当班,便准备继续坐观情况发展与变化……然而,刚刚抵达不久,其他人员都没到齐呢,小顾连炉子都未生起,忽然间就来了紧急命令。

    “怎么回事?”

    白有思不在,张行代为接令,不免细细来问。“我家巡检还没有来,而且说不得会直接去河上……”

    “全部停下。”

    来传命的黑绶严肃以对。“昨晚城东出了大乱子,所有巡组都要去城东做搜索,不说你们,昨日那两个大案子都移给刑部了。”

    “我晓得了……不过沈常检,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乱子?”张行认真来问。“有什么利害关碍吗?”

    “反正你们巡组的人是瞒不住的。”那沈姓黑绶低头相告。“这不是明堂修的又快又好吗?圣人大喜,前几日赏了你们巡检家里的长辈,然后昨日又忽然传中旨,说是要在紫微宫中修一座通天塔,跟明堂交相辉映……”

    张行本能瞥了一眼就在对方身后的黑塔。

    “然后,据说还要在城南修一座三辉金柱,以定天地中枢。”沈姓黑绶也有些面色紧张之态。“中丞一力反对,张公赞成,白公认为修通天塔很简单,但天枢很难,而且应该依次循序修建,其他人都不说话,闹得南衙和宫中很不开心……昨日中丞生气,我们都以为是出了两个大案子,今日才知道,昨日咱们中丞又去面圣了,结果不欢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