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愔既然愿意和杜英互吹,自然也做好了为杜英所用的准备。
这世道,都乱成这个样子了,他也顾不上远在淮北的桓温和自家儿子郗超怎么想。
先得明哲保身,保住郗家的家底再说。
看看杜英仍然手按着的刀柄,这家伙摆明是南下来杀人的。
不顺着他的意思,郗愔担心明天等待自己的可能不只是软禁。
“乱起江左,系因陛下身边有奸佞作怪,并意图勾连鲜卑胡人,渡江南下,摧折社稷。
谢尚书在朝中孤立无援,小侄添为朝廷西北守将,自鲜卑南下之时便率军驰援转战。
如今外有胡人渡江,内有奸邪作祟,小侄愤恨之下,引军勤王,伯父认为,可有不妥之处?”
杜英笑问。
郗愔思索少顷,沉声回答:
“都督为镇守西陲之重将,肩负守土之责,理当坚守此地,不动半步。”
说到这儿,郗愔不由得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杜英的脸色。
杜英饶有兴致听着,示意他继续说。
“但山河破碎,胡尘南下,都督引军勤王,此三代之礼也、春秋之义也,合情合理,理当如此,此为大义!”郗愔当即抚掌、大义凛然的说道。
杜英不由得颔首。
论欲扬先抑,论引经据典,还是你们厉害。
三代之礼,当年商周时,分封诸侯勤王,是分内之事;春秋之义,春秋时节,诸侯仍尊周王,以有尊王攘夷之举。
杜英这个县侯,就应该这样办。
尊王攘夷、勤王救驾,可不就适合于眼前的局面、对应杜英的所作所为么?
这个舆论基调还是不错的。
果然专业的事还得让专业的人来办。
但郗愔很快收了声,这,只是他给杜英找到的合情合理的借口而已。
这个借口,或许可以说服很多人,但是至少不能说服现在的郗愔,所以他少许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问道:
“余想问,仲渊到底为何而来?”
杜英瞥了郗愔一眼。
此般情况下,他不该有此一问。
可他还是问出来了。
郗家人不讨喜,果然是有多重原因的。
不过杜英倒不吝惜于回答:
“杀胡。”
“只是如此?”郗愔不依不饶的追问。
杜英这一次直接注视着他,郑重说道:
“胡人南下,扰乱江左,若无江左,则国脉动摇,人心思乱,酿成大祸。
或有盗贼窃国,妄立朝廷,或有胡人纵马,威胁侧翼,所以余需要一个稳定的江左,才能放心北伐幽燕,以灭鲜卑。”
郗愔喃喃重复:
“北伐······”
他旋即笑道:
“如此说来,都督和大司马······本不应该成为敌人。”
从骨子里,郗家就是坚定的北伐派,这是郗鉴的一生所为,为郗家换来的标签,所以和名义上北伐,实际上只想着划江而治、自成方圆的王谢各家、吴郡各家格格不入。
哪怕是沉迷道学、本应讲求无为,历史上的郗家两兄弟,却也多次出现在北伐之战的将帅名单中。
至于郗超,更是直接投身大司马帐下,以首席谋士的身份策划了大司马的西进、北伐等多次对外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