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淳于间大怒,朱禅知晓他一直想寻机闹腾一番,打破目前的僵局,就冷笑道:“甄斯文对明府无礼,来人!”
甄斯文站在那里,昂首道:“到了长安小人依旧是这句话:小人不愿与弃城而逃的县令共事!”
斯文果然一身都是胆啊!
众人不禁暗赞,唯有钱吉眼神闪烁。
淳于间一来,他就像是找到了母亲的孩子,把积郁的火气都迸发了出来,和淳于间联手,想压制曹颖。
可现在局势逆转,他坐蜡了。
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淳于间能留在太平,如此曹颖没办法弄他。
曹颖缓缓起身,面向淳于间。
县丞要和县令对上了。
气氛有些紧张。
淳于间嘴角带着微笑,淡淡道:“我乃县令。”
曹颖微笑,“弃城而逃的县令,开口便是乱命!”
这是揭开了淳于间的伤疤,顺带又往伤口里捅了一刀。
太特么犀利了!
官吏们目露异彩。
淳于间这段时日一直在压着心中的绝望之情,但焦虑一直在摧毁他的情绪,此刻所有的负面都迸发了出来。
“来人!”
淳于间尖叫道。
他的随从进了大堂。
淳于间喊道:“拿下甄斯文!”
甄斯文的脚软了一下,隐蔽的哆嗦了一下,然后在心中默念一瞬,坚毅的道:“小人依旧是那个说法,走到哪也是那个说法!”
他转身,昂着头,准备出去。
可曹颖却上前一步,轻声道:“这是太平!”
淳于间冷笑,“我是县令!”
曹颖摇头,“你去城中问问,谁会以为你是县令?你的话出不了县廨,不,出不了这个大堂。”
淳于间羞恼之下,劈手就把砚台扔下去。
曹颖伸手,轻松的握住了砚台。
淳于间大怒。
事后家中来过一封信,很平淡,只是让他等待。从此后,长安仿佛多了个结界,把他隔绝在外。
他一直在哄骗自己,家中定然能摆平此事。可他清楚的知晓,弃城而逃最好的结果是贬官,弄不好会被流放。
结果虽说让人绝望,但等待才是酷刑。
他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此刻仿佛听到了脑子里嘣的一声,某个东西断裂了。
“来人!”
“拿下曹颖!”
撕破脸了!
众人心中一凛。
“见过明府!”
外面突然传来了声音。
“见过明府!”
“明府回来啦!”
喊声越来越大。
喊声传到了县廨大门外。
所有人缓缓回身。
杨玄背身站在大门外,冲着外面拱手,说道:“回头再与大家说话。”
他轻松的就像是和邻居拉家常。
随即转身。
“很热闹啊!”杨玄笑眯眯的道。
所有人都齐齐行礼。
“见过明府!”
杨玄颔首,“都辛苦了。”
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道,目光追随着杨玄进了大堂。
曹颖回身。
“郎君。”
“见过明府!”
大堂内的官吏们齐齐行礼。
甄斯文抬头,就像是一个被外人欺负的孩子见到了家长,不禁泪流满面。
“斯文。”
杨玄拍拍甄斯文的肩膀。
“明府。”甄斯文哽咽着,“小人就想着明府何时能回来。”
“辛苦了。”
杨玄对曹颖微微颔首,目光一抬,看向淳于间。
杨玄回来了,那么结果应该也来了。
此刻淳于间反而没了畏惧,一种解脱的轻松让他不禁面露微笑。
“杨郎君!”
他还是县令,杨玄却不知具体职务。
杨玄指指自己,“叫杨司马。”
司马?
这不是闲职吗?
陈州司马……刘擎看重杨玄,必然会重用。如此,这个司马便是显职。
杨玄高升了,而且是他的上官。
淳于间面色惨白,“见过杨司马。”
杨玄点头,“听闻你在太平四处为祸。”
“这是污蔑!”
啪!
杨玄一巴掌就把淳于间打懵了。
“老子呕心沥血才把太平从绝境中拉出来,你特娘的竟敢祸害?”
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后,杨玄解气了,回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官吏们笑了笑。
甄斯文下意识的道:“明府殴打杨司马,可杨司马修为高深,明府自取其辱。”
有前途啊!
随即任命下达。
“曹颖为太平县县令。”
曹颖行礼,心中百感交集。
太平是基业,但太平太小,不足以作为讨逆的大本营。
若说太平是个池塘,郎君走向陈州,这便是从池塘走向了一条河。
河流可以平缓,也能湍急。
而他在太平的任务便是为郎君看守这份基业,并不断扩张这份基业。
我们的大业啊!
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淳于间。”
“在。”
“随我等回长安。”
长安吏部来人,这表明事儿不轻。
朱禅却轻声道:“到了长安就有办法,郎君安心。”
一家四姓何等威势,这等事儿在旁人看来是十恶不赦,但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罢了。
鼻青脸肿的淳于间浑身轻松,微笑道:“我有数。”
他跟着吏部的官员出了县廨,刚想回首再看一眼。
“狗贼出来了!”
欢迎杨玄的百姓依旧没散,见到淳于间出来,不知谁先开的头,杂物雨点般的飞来。
“哎哟!”吏部的官员被误伤,赶紧抱头躲在一边。
淳于间却没这么好的运气,顷刻间就被杂物淹没了。
“淳于间昏厥了。”
现场就剩下一个杂物堆,吏部的官员面面相觑,低声道:“此人果然激起了民愤。”
“没错!”
“哎!看看死了没。”
有人去拨开杂物,伸手试探了一下淳于间的鼻息。
“还有气,不过气息微弱。”
“医者,寻医者来。”
太平名医陈花鼓飞也似的来了,看了一眼,就笃定的道:“额头挨了几砖头,脑子里出血了。就算是能好也是傻子。”
吏部官员懵了。
“这……这算谁的责任?”
一个看着稳沉的小吏淡淡道:“此人民愤极大,百姓听闻此人被带走,依旧怒不可遏,于是自发出手。此事与人无干,乃是天意。”
“是啊!天意!”
一个官员看着那些兀自不肯退的百姓,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奇怪的观点。
“难道百姓便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