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毫无感情:
“偷盗罪,拔除十根手指指甲,就地行刑!”
少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满是恐惧,愣住了,甚至忘记哭喊。
直到两个治安员将他架起来,另外一个治安员取出一把钳子,他才惊恐地大喊起来:
“不要啊!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治安员不为所动,用力抓住他的右手大拇指,钳子紧紧夹住,然后猛地往外拔。
“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中餐厅。
原本沉默的食客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个个伸出脖子张望,看到一片指甲被剥离,血糊糊的手指后,立马兴奋地叫囔起来:
“好!拔得好!”
“偷东西的小毛贼就该这样!”
“最好让他变成家畜!家畜!”
“这点惩罚不够,把他赶进家畜区吧。”
吕仙仪感觉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乔巡这边靠了靠。
乔巡说:
“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对‘家畜’的感官很强烈。感觉,对他们而言,也许什么惩罚都不如成为家畜可怕。”
之前那个阴暗的眼镜男也是,一口一个家畜,似乎见到别人成为家畜是什么能直戳g点的事。
“嗯,人们越怕什么,就越是容易表达什么。”
十指连心,少年被活生生地拔掉指甲,叫得非常惨,眼睛瞪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这是酷刑,极刑。
海上列车没有行刑场,抓到违法律法的都是就地惩罚。
在被拔掉第三枚指甲后,少年痛得昏死过去。
但在被拔第四枚指甲时,又醒了过来。
他就这样,在反复的昏死与清醒之间感受痛苦。血淋淋的手指给人的感官冲击十分强烈。
看得乔巡都隐隐觉得手指痛。
十枚指甲被完全拔出后,四个治安员丢下少年迅速离开。
看到治安员没有后续的惩罚,围观的食客们立马兴致缺缺,继续埋头吃饭。
少年凄惨地瘫倒在血痕中,浑身颤抖着。
他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欲坠,风吹即倒。他看向乔巡,然后一步一步走过来,呼吸愈发沉闷,眼神越来越凶狠。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看到了我,我肯定不会被发现!”
乔巡皱起眉。
这个少年明显失去理智了。
“你想怎样?”
“赔偿我,赔偿我!”
“凭什么?你以为不被发现就没有犯法吗?”
少年低沉地嘶吼:
“没被发现就不算!”
“律法里可没这么写。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是我看了你,你才被发现的。”
“别人都在低头吃饭!你看我做什么!你肯定巴不得我死!”
乔巡语气放松,用以前对病人说话的语气说:
“稍安勿躁,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同时,他若有若无地使用“疼痛免疫”降低少年的疼痛感,让其少年镇定。
“赔我!赔我……”
少年语气渐渐没有那么狠戾,但依旧很激动。
乔巡递给他一个包子,笑了笑说:
“首先,你被惩罚不关我事,这个包子不是赔偿,只是我自愿给你的。其次,我希望你能安静点,最好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少年十片指甲没了,只能用手掌捧着包子。
他跟几年没吃过东西似的,不顾一切地把包子往嘴里塞,不怕噎着了。
一个包子下肚,他立马又看向乔巡,眼神示意再给他拿一个。
乔巡一改原本和善的表情,冷声说:
“给你一个包子是看你可怜,不要觉得这是我欠你的。你最好有点自己的分寸,不要认为你真的对我有什么威胁。包子就在桌子上,你来拿一个试试,看我会不会立马告诉治安员有人抢我东西。”
少年一听到“治安员”三个字,立马缩了缩脖子,张着两只手不停地摇晃。
乔巡笑着说:
“这才对嘛,不要做个不会交流的人。”
接着,他问: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字,爱。热爱的‘爱’。”
爱声音很涩,没有少年感,嗓子可能出了问题。
“为什么偷东西?”
“饿了,想吃,没有积分。”
意料之中的答案。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生下来就在这里。我的父母是陆地上的人,他们在这里相遇,生下了我。”
“他们人呢?”
“赌博输了,变成了家畜。”
爱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包子,都快绿了。
乔巡没急着给他吃的,继续问:
“你住在哪里?”
“5车12号。”
“今年多少岁?”
“十五。”
乔巡点点头,然后递给他一个包子,
“吃吧。”
爱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乔巡微微眯眼,心想,一个在列车上生活了十五年的人,可利用的价值很高。来到这种陌生的地方,原住民毫无疑问是最直接的情报来源。
几个包子能认识这样一个人的话,还挺划算。
乔巡原本是打算找其他人问的,但他发现这里的人都很不愿意跟人有过多的接触,彼此之间警惕心很重。
当然,一个快饿死的家伙,求生欲比警惕心更强。
给爱吃了两个包子,乔巡就没继续给了。让他处在饥饿状态可要比饱食状态更好。
饥饿的人有需求,有需求的人才有利用价值。
乔巡笑着说:
“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处理一下你的手指,感染的话可就得截肢了。先回去处理一下吧,处理好了再来找我。我住在4车13号,包子给你留着。”
爱期待地看着乔巡:
“真的吗?”
“当然,而且你现在不是只能选择相信吗?”
“你不许反悔!”
乔巡微微一笑。心想,我反悔了你拿我也没什么办法。
“当然。”
随后爱起身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生怕乔巡不见了。
看着爱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吕仙仪吐槽:
“你可真坏。玩弄人心有一手,跟实验室那些变态有得一比了。”
乔巡摇头,
“我可不会玩弄人心,只是在选择对我更有利的选择。”
“很可怕你这种人。不过我喜欢。”
“得了吧,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吕仙仪瘪瘪嘴,
“哪有这么说美少女的。”
“吃你的大馒头好吧。”
吕仙仪一边啃馒头,一边碎碎念。
迅速吃完饭后,乔巡又花05积分买了一份包子。他希望这点投入是值得的。
离开餐饮区后,两人乘坐电梯回到4车住宅,在乔巡的住宅里等待爱的到来。
上午八点,钟楼的整点钟声响起,沉闷而响亮。外面很安静,钟声是唯一的点缀。
钟声结束后,门被敲响。
乔巡打开门,看到爱站在外面。
爱的十根手指都缠上了纱布,有少量的血渗透出来。
乔巡笑问:
“感觉还好吗?”
“很饿。”
居然不是很痛。看来这个少年此刻更迫切的愿望是进食。
“进来吧。”
一走进客厅,爱立马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大包子,还在冒着热气。
乔巡坐在沙发上,端着手说:
“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介意吗?”
爱连忙摇头。
“为什么这里的人对‘家畜’这么敏感?”
爱听到这个问题,诧异了一下,缩着脖子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问:
“你是新人?”
“嗯。怎么,有什么说法吗?”
爱的反应让乔巡想起之前那个油腻的眼镜男。他发觉这里的人不止是对“家畜”敏感,对“新人”同样如此。
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仿佛无法聚焦,不停地打转。
“在外面你最好不要说自己是新人。”
“为什么?”
“新人有七天的保护期。在这七天里,新人是安全的。但是七天过后……会非常危险。这是辆人吃人的列车,普通区不知道多少积分见底,眼睛饿得发绿的人。新人初识携带着一百积分,除去租房的还有五十积分。这五十积分在他们眼里可是香饽饽。”
“所以,他们会抢?”
爱连忙摇头,
“抢是违反律法的,他们肯定不敢。”
“那他们用什么方式取得新人的积分?”
“随机事件。在随机事件里,老手有很多种方式掠夺新人的积分。”
“比如?”
“比如说随机事件‘全员赌徒’。所有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将参与到赌博当中,按照以往的经验,‘随机赌徒’是新人被掠夺最严重的,很多新人甚至刚上列车就成为家畜。还有‘随机擂台’,新人会被迫打擂,然后遭到掠夺。‘逆转时刻’里,积分为0的人可以向任何人发起挑战,不能拒绝,失败的话,挑战者成为家畜,成功的话可以获得被挑战者所有积分。”
乔巡皱起眉,
“这岂不是对积分多的人很不公平?”
爱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你错了,在众多随机事件的洗礼下,积分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够强。当然,没被随机事件洗礼过的新人不在这个范畴。所以,如果你不想成为家畜,最好对自己新人的身份保密。”
乔巡无声无息地看着爱。
爱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反应过来慌忙说:
“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何况……何况我没有信心战胜你。”
乔巡微微一笑,
“别紧张,我只是在思考问题。”
他的确不知道新人居然这么危险,难怪列车要设立新人保护周。不然的话,登车就会被吃干抹净。
爱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包子,喉咙不断上下鼓动。
乔巡拿起一个扔给他,他张开嘴立马狼吞虎咽,因为太过用力,嘴皮都被撕裂了,渗出丝丝鲜血,猩红的舌头舔一舔,血便混着包子进了肚中。
“那么,家畜呢?为什么大家对家畜这么敏感?”
爱稍稍呆滞了一下,想起已经成为家畜的父母,低沉地说:
“你应该知道,列车上的乘客都是进化者吧。”
“嗯。”
“家畜之所以被成为家畜,就是因为他们做着家畜的事。劳作、奴役以及被作为食物?”
乔巡皱起眉,
“食物?”
他第一次听到这一点。
“进化是个大鱼吃小鱼的过程。劣质的家畜干苦力,优质的家畜为贵宾区的贵客们贡献血肉。”
这是辆吃人的列车,字面意义。
“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对这里趋之若鹜?”
爱沙哑地笑了笑,
“危险的同时,也伴随着极高的利益。一旦进入贵宾区,进化之路就起飞了,因为有源源不断的优质血肉。每个来到这里了解了这些人,都认为自己能成为贵宾区的一员。但时至今日,整个海上列车也只有三十位贵宾。我的父母,就是在积分满10000后向贵宾发起挑战,失败后成为家畜的。”
“不是积分满10000就能成为贵宾?”
“不是,贵宾区名额有限。积分满10000只能说有资格成为贵宾。”
乔巡点点头。他看向旁边的吕仙仪。
吕仙仪难得这么专注安静,一双通透的眼睛好似涌上了一层迷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巡将剩下的包子都给了爱,然后说:
“拿着吧,这是给你的奖励。”
爱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然后说:
“全给我?”
“是的。”
“不再问点什么?”
乔巡手指在桌子上捻动着,
“怎么,受之有愧?”
爱赶忙摇头,有点凹陷的眼眶愈发黑了点。
乔巡笑了笑,然后问:
“我很好奇,成为家畜后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不,还有翻身的办法。在随机事件‘逆转时刻’里,家畜同样可以向普通区和贵宾区的人发起挑战,赢了就能翻身。还有家畜可以在每周一的悬赏日进入高危污染区完成悬赏,赚取积分,积分归正后同样可以摆脱家畜身份,但这……很难。”
“为什么?”
“因为成为家畜的人大多都欠了巨额积分,几十上百次的悬赏日才能让积分归正。而且,高危污染区十分危险。”
乔巡点点头,略微沉默一会儿,
“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爱所说。
接着,他笑着说:
“要是碰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当然,你需要证明你的价值。”
爱站起来,佝偻着腰背,悄悄瞥了一眼乔巡后转身离开。
走出乔巡的住宅后,他扭头看了看这栋欧式宫廷风的建筑,在心里嘀咕:
“碰到肥羊了,可以薅羊毛。”
客厅里,吕仙仪将爱所说的情报整理了一边,然后蹙着眉问:
“他的话值得信任吗?”
“这些事听上去并非什么秘密,他没有说假的必要。对我们而言,更大的价值在于提前知道了这些事,避免踩雷。”
“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拉拢他?但他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十五年,可不会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
乔巡点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那为什么?”
“要控制一个人,得先纵容他,给予他不断挑战底线的机会。肆意的纵容会让人迷失,一棒子打在迷失的人脑袋上,更痛更刻骨铭心。”
吕仙仪怀疑地看着乔巡,
“你真的不是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