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觉着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早死了多少年的王县令家里,竟然来了人,还是他的亲家,一个上了岁数的乡下老太婆。
狠狠的打量了半天,瞧着那惴惴不安的神态不似作伪,一身土的掉渣洗的发白衣饰,也说明了她家贫困的现状。再问问,就是想来打个秋风的乡下穷亲戚,这说辞让她不安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稳。
不是王县令的后人直接来找就好,十六年前的事情,周瑞家的怎么也不会忘,一碗人参养荣汤送走了姓周的女子,还是她熬的汤。产妇忌用人参,容易血崩不止,稳婆发现时,已经回天无力,大房最能坐稳续弦位子的女人,留下一个女儿就去了。
打死了一个小丫鬟,给办案的县令交差,说是她误用了人参,原本是黄精米粥,被她煮成了人参养荣。
信不信的吧,就是这么个说法,县令还是王家的子弟,要叫着王夫人为姑姑,他还敢怎么查。判了些烧埋银子,草草的结案。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忽然的找上门来,不得不提防着些。
“您老一个人来的啊?”周瑞家的面上很是热情,这位刘姥姥肯定不认识自己,也没什么可怕。
“回婶子您的话,我老太太一个在家里无事,女儿女婿在家忙活着地里的活呢。”
“收成怎么样啊?看您老身子骨还不错。”
“嗐!庄稼人,瞎活着呗。阎王爷也懒得找我们这些穷鬼不是,连个纸钱也收不了多少,留下我们接着受罪。”
还挺会说话。
周瑞家的觉着刘姥姥还挺有意思,又看了看她紧紧拉着的小孙子,心里有了主意,看来真是过不下去了才来打个秋风的人。要是来翻旧账的,哪敢带着孩子来呀。
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不让她见一面就打发走的话,不能自己说。交给凤丫头去,她一不耐烦,不就打发了嘛。
堆起笑脸说话:“您老的来意我知道了,只是如今府里做主的,不是以往的夫人了,而是长房老爷的儿媳妇,她管着一大家的事呢。我去给您念叨念叨吧,大老远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来人,看好了这位姥姥,我去去进来。”
下人们答应了一声是,把刘姥姥和她的小孙子安置在角门里的一间杂物间,给了一杯茶,不让她乱走动,等着周瑞家的回来。
今日里热闹,林姑娘回了府,都在老太太的房里,听着文比国子监的故事呢。
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赶上宝二爷正在诵读林姑娘的古诗,手舞足蹈的很是兴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写的。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这两句道尽了闺阁面目,也只有妹妹能写的出来了。”
史家的湘云也在座,皱着眉说他:“哪个要听你评诗,快快念来就行了!”
薛宝钗和她坐在一起,拍拍她的手劝道:“总要宝兄弟赞叹一番吧,岂不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人诗两全了,还不许他高兴一会的?”
史湘云冲贾宝玉一皱鼻子,示意自己很不满。我们也好久不见了,怎么不见你这么待我。
贾宝玉嘿嘿笑了两声:“确实写得好,直比唐寅的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怪不得封了妹妹一个桃花社主。要我说,就该在书院里种上满满的桃花,来年开花时,满山谷的桃花飞满天,该是怎样的场景。”
黛玉嗤笑一声:“山谷逼仄,连人都还住不下呢,哪有地方种桃花。你要是喜欢,就在府里自己种,种多少都没人管你。只是有一样,府里要小心了。”
“是什么?”宝玉傻傻的过来问。
黛玉退后几步,眼神就在宝钗和湘云身上转:“小心外人见了满园的桃花,以为着宝二爷要娶亲了,说媒的能踩破了门槛,这还不要小心么。”
王熙凤第一个放声大笑,带着众人都哄笑起来。宝玉讪讪的低下头好没意思,湘云和宝钗想笑又不敢笑,别扭的瞪着林黛玉,别以为你是诰命了,就能跑了走。万一宝玉中举了,看你怎么说。
贾母喊着玉儿可恨,拿宝玉开玩笑,眼神一错就看见了周瑞家的。
“有事吗?”
惜春来了一句:“不会这么快就有人上门了吧。”
黛玉趴在了贾母怀里,身子都笑的软了:“可要看好了是谁家的闺秀,不是侯门府上的,没个千万家产的,周嫂子不用禀报,直接赶出去。”
宝钗和湘云哪里还坐得住,站起来一齐过去,拉起林黛玉就是一阵的闹。
周瑞家的一想刘姥姥的样,深吸一口气憋住了自己,咧着嘴角对跟老太太回话:“一个积年不见的老亲,来寻夫人说说话。”
三女不闹了,原来是王家的亲戚。迎春拉过惜春来给她拢拢头发,眼睛一眨一眨的示意。
惜春去找入画,入画溜出门去问二门的小厮,不一会儿就知道了是谁找谁作甚。
入画重新进来,听着老太太说老亲更要走动的话,站在惜春背后悄悄地告诉了她。
惜春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个县字给迎春看,探春不经意的用手抹干,看着平儿奉了王熙凤的话去请人在她的小院里等候,她说话就过去见见。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刘姥姥都被平儿管了一顿饭了,王熙凤才姗姗来迟。
刘姥姥又是好一阵的闹腾,让王熙凤是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亲戚,怎么就和二夫人有联系呢。
眼神瞟过周瑞家的,二太太想必对她有了嘱托,看看她怎么说,自己在拿主意不迟。
周瑞家只是把她的来历不咸不淡的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站在一旁不言语了。
这让熙凤有了不满,你们什么意思,想让我做一个赶客的恶人吗?不行,我得要问清楚了才行。
“姥姥大老远的来了,想必是有事。我虽然年轻,家里的事和老人也认不全。”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刘姥姥,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呢,谁还没个马高镫短的时候。这时候能想起我们来,就是不错的。姥姥家里是有了什么难处吧,别嫌我年轻,和我说道说道如何。”
刘姥姥干笑了几下,咽了口吐沫,仔细想了想那后生的交代,使劲的挤出笑来与熙凤说话:“论理说,不该麻烦府上。只是这两年的年景不好,收成很差,庄稼人就指着地里种的吃喝,一旦没了收成,日子就过不下去。左近呢,有个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