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有一家连升老店,住着的不仅有一些来京师公干的官吏,更多的是待考的举子。属意连升讨个好彩。
这日,老店里陆续的搬出几位举子,拖着大包小包的行礼,等在店门口。
有过往相识的,看了他们几眼,哼的一声,鼻孔朝天的走了,理都不理,全没有往日的情分。
店内一间客栈内,几位留守京师传递消息的江浙学子,簇拥着为首一人,七言八语说着些牢骚话。
“自甘堕落!女子怎能为院首?去那里吃软饭,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阳寿。”
“哼!朝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先是让一个小女子开什么书院,再就只给三十六人上榜。真是国之将乱,妖孽横行。”
有人劝住:“慎言!我等就事论事,牵扯朝堂做什么。”
为首之人面如满月,身着华丽,端的是个美少年。接过身边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眼底看过屋内所有的学子,微微一笑。
“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主考官是谁,弄个清楚明白。我等江南学子才好有备无患。至于什么草木书院,人家都自谦是草木了,又何必执着它呢。”
“甄公子,话是这样说,可事情不对。想他林家,也是姑苏的世家。就是要开书院,也该和咱们江南士林一起共襄盛举才对,怎么和一些穷酸北蛮子搅到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南不容他们家呢。”
被称为甄公子的人,浅浅的喝着茶,没理会这般嫉妒的言论。他心里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林家女,到底知道了多少她父亲暗留的账目和名单?
这件事,才是他来京城的主要原因。
否则,凭借他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的公子,怎么会轻易外出来到京城。
毕竟是关系重大,他父亲又太显眼,无召哪敢私自回京,只得将他这个甄家老太太的掌上明珠,甄家宝玉派了出来。充作是甄家在京的代表。
他是尾随着林黛玉的船,一并入得京。没有住进甄家在京的老宅子,更没有去访亲问友,只是在连升老店包了一处小院,静悄悄的住了下来。
平日里只和江南几家留在此处的学子们吟诗作对,好一派大家公子平易近人的样貌。
今日里争吵的事,便是京郊草木书院开院的事情。那三十二位学子拜在了已故的林探花门下,消息传出,学子们心内骚动。
真要是拜进林家女的书院,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情愿。若不是那些实在吃不上的饭人们,谁会去吃那一口“软饭”。
眼下消息有变,非是拜在林家女门下,而是拜在林探花门下,代父收徒,合情合理。这一下就打开了许多人的心扉。
林家在本朝是四代文侯,故林海,又是探花及第,兰台寺的大夫,更兼着淮扬的巡盐御史。资历、家世、学问、品行,都是十足十的上等拜师人选。
既然林家女广开方便之门,要庇护贫困学子,又有朝廷给她背书,当是可以去得到的地方。
原本的一件好事,甄家公子---甄宝玉终于是出手了。暗中散播流言,诋毁草木书院只收北方学子,敌视南方士林,意欲挑起南北士子的纷争,他才好趁乱而入,拿了林如海所留的暗账。
甄宝玉不介意毁了林家女的闺誉,若不是此刻朝廷对林家女多有倚重,怕招来禁卫的对自己的窥测。毁闺誉这种事,简单到说几句胡话就行,哪怕是事后查无此事,流言也能逼死了她。
再者说,那个李修,让他忌惮不小。背后下手的事,总怕当面被扯破换来一场厮杀。甄宝玉也不知是从何时何处起,对李修此名此人,深恶之!
一想到此人,总有处之而后快的冲动。
忍下了心头的烦躁,好言好语安抚住了这些发牢骚的学子。一派温良如玉的模样,恭送大家出了门,回身给丫鬟说道:“姐姐去安排一下吧,是该去贾家拜访一下的时候了。”
丫鬟笑着去了厢房里,吩咐几位妈妈和管家,备重礼,下名帖,造访荣国府。
草木书院不知这些暗中的勾当,三十二位学子,领着黛玉命人新作的床褥棉被,告辞了林庄的庄园,登上后山。
工匠们已经搭好了十几间木屋,足够他们住下,没理由再叨扰黛玉的清净。
倪二和王短腿赶着马,上面是几日的米面粮油,和李修一起上山。
“短腿兄。”
“嗨,公子可别这么叫我了,臊得慌。”
倪二哈哈大笑:“他一个马贩子,哪当得起秀才公喊他一声兄。”
李修诶咦一声:“礼与人下必有所求吗,我可是要有大事相托的。”
王短腿和倪二互看一眼,心里大喜,李修要是说有大事,必定是能生发的路子,多少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呢,信他错不了。
“公子有事但请吩咐就是,哪有对我等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话。我们可是跟着公子吃饭的。”
李修并没有把他俩收做家仆,只是先做着帮闲跑腿,日常给黛玉跑跑腿,收入上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正好李修还有一件事没有办清首尾,观察了王短腿些时日,觉着是个能办事的,这才相托付。
至于说王短腿偶尔露出的杀性,李修根本不介意,西域马匪多如牛毛,他早就和他们不打不相识了,哪里会怕一个他。
王甲礼背着一袋粮食,凑上来问热闹:“什么事要你李大财子专门的嘱托?我也要来听听,万一我也能做,就跟着一起生发些。”
山路崎岖,人龙逶迤,这句话却能很快的传开。
多嘴的学子佩服李修妙手点金的手段,平白的就给小师妹捞着一处皇庄,故此戏称他为财子。意为财神爷的儿子,惯会生财。
李修在他们的笑声中,骂了一句损货,笑嘻嘻的跟王短腿说道:“襄阳侯家的三爷你也认识了吧。”
王短腿连连的点头。
“他们家拿下了城防营,招募的是新兵。老城防营里,还有些残损的兵卒无人过问,一家老小饥寒交迫的,甚是可怜。”
王甲礼收了笑容,提醒着李修:“伤残兵卒也是兵卒,不可大意的收进庄子里,会找来诛心的言语。”
李修称是:“不错,书院和庄园,能进士农工商,却进不得兵卒。修知道这里面的关隘。所以才想了一个法子,既能帮襄阳侯府解决了这些伤残兵卒,又能给他们一个糊口养家的活计。可我这次不想平白的拱手送人了,才找王短腿商议商议。赚些钱来,我也好有个收益。”
伤兵啊?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