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驱赶走罢了。
那天晚上躺在泥水地里的风百岁想了很多,他想童年的欢愉,想兄长的爱护,想葛姐姐的屈从,想自己这些年来经历过的一切苦楚,唯独没想过放弃。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对于自己的父母风百岁能回忆起来的着实是寥寥无几,但哥哥和嫂嫂在他心中就是父母一样的存在,自己的母亲让人欺辱了,他怎能不报此仇?
想到这儿,风百岁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这一走离开水寒郡又是多年。
虽然从始至终他也没入过所谓的江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江湖阅历也愈加丰富起来,他知道如今自己瘸了一条腿,要想靠武力报仇基本上就是没戏唱了,只能另寻他路。
他没有万夫不当的勇武,没有足智多谋的头脑,没有苦肉计可以施展,也没有鱼腹藏剑、在饭桌上刺杀尹世杰的资格,他所有的只有一条命、一个胆以及一辈子的时间。尹世杰欺男霸女多年,自然是有许多仇家的,护卫很少离身,葛新需要一个绝对万无一失的下手距离,而能作为这种“距离”的掩护和契机似乎也没什么选择,他总不能自宫扮成女人——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尹世杰显然是看不上他的,就算没毁容之前他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来,他用了一番类似于“漆身改面、吞炭易声”这样近乎于自残的办法毁掉了容貌改变了声音,又化名为“葛新”,回到了水寒郡做了一个剃头匠。
寻常的剃头匠多是挑着个装工具的担子沿街卖吆喝,但尹世杰这等郡城中有一号的地主老财无论是吃饭打酒还是剃头沐浴,乃至逛窑子都喜欢有个固定的去处、有个固定的厨子、师傅。而尹世杰可以不见厨子、可以离宾客远些、可以时刻让护卫在自己身边,但他剃头发的时候总不会让剃头匠离他几尺吧?想来这也是葛新少有的选择了,于是他便打听到了尹世杰平日里常去的剃头店做了个学徒。
这剃头的老师傅见葛新肯学能干,要的工钱也少便将他留了下来,甚至后来店面也都交由他来打理,在这期间葛新倒也和尹世杰打过几回照面,乃至亲自上手为其修剪头发胡须,但碍于有旁人在场都没有下手——他倒是能确保自己得手,但他还得留着这条命把嫂子给救出来。由于葛新已经毁容,尹世杰当然认不出来给自己理发刮面的人曾经被自己毒打过,虽然葛新这条瘸腿也算是个特征,但尹世杰长这么大打瘸过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更别说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他哪里能想到这个手艺不错的丑八怪跟自己有着天大的梁子?
为了博取尹世杰的信任,如今的葛新不但能隐藏自己心中的仇恨、反而可以谄媚地跟对方套近乎,葛新在给尹世杰剃头的时候还曾用艳羡地语气问道:“尹爷,我看跟着您的那些家丁都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在下是不是有这个福气得到尹爷的赏识啊?”
闭着眼睛的尹世杰嘴角露出了轻蔑的冷笑,讥笑道:“我能用你这个瘸子干什么?我看你这手艺不错,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干你这行算了,兴许哪天大爷我心情好赏你一两银子。”
“尹爷,您别看我腿这样,我脑子可机灵着呢!”
“机灵?机灵你能问出这话来?”或许是不想看见葛新那张容貌可怖的脸,尹世杰还是闭着眼睛:“看见我这俩手下没有?他们两个可都是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会武功么?你敢杀人么?”
“这……”葛新故作一时语塞,露出了怯懦尴尬地神情,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尹家护院看葛新这副模样不由得也轻蔑地笑了起来,而他们临走时也不忘了再对着葛新说两句风凉话。
…………
望平九年,冬月初九,宜剃发、沐浴。
尹世杰一如往常来到了这间不大的店面。
“手脚麻利点儿,老子一会儿还有事。”尹世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满脸的不悦。
“尹爷您稍安勿躁。”葛新这边给尹世杰围好了布,“尹爷您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哼,还不是我那房作死的小妾闹得,过门儿快十年了生不出儿子不说,还天天摆着一张臭脸,死了也是活该。就是他妈的叫个晦气,好死不死地在床上没了……”
尹世杰后面说的话,葛新已经全都听不见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
“干他妈什么呢?”尹世杰见葛新半天不动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葛新的脸上。
这一巴掌抽走了葛新的失魂落魄,抽来了他的怒火中烧。
葛新没有说话,他示意尹世杰该刮脸了。
“尹爷,您还记得上回我跟您说想在您手下做事么?您说我不行。”过了一会儿,尹世杰突然问了出来,“在下后来也想了,在下虽然不会功夫,但杀人的胆子还是有的……”
尹世杰一听这话嘴都咧开了:“就你?你他妈敢杀谁啊?”
葛新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把锋利的剃刀推进了尹世杰那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咽喉,鲜红的血溅了葛新一头一脸,宛如洗了个血澡一般。
尹世杰猛地从床上滚了下来,他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想让血喷的慢一点儿,但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他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贯谄媚的丑八怪,只能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睛。
“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