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阁最大的雅间“一安亭”向来都是由白公子包下来的。
今天白公子当然也在场,只不过“主角”并不是他,坐在往日里白公子位置的正是近来在五皇子齐单身边的红人儿姬巨山。
在杨清正给五皇子提供了一份名单之后,齐单便把拉拢招揽这些人的任务甩给了姬巨山——一方面是因为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好亲自去满天下的找这些人,另外也是想考量一下姬巨山的能力。
从接受命令到把这些人全聚拢在京城里面,姬巨山只花费了一个月多一点,抛却这些人天南海北来京城路上所花费的时间,姬巨山的执行能力可以说是很强了,更何况他还不是以“五皇子”的名义向众人发出邀请的,更可见他的口才实在是相当厉害。
这些人到达京城的顺序有先有后,但先来的从姬巨山那大手笔的宴席和殷勤的招待中也看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再去打听便也知道姬巨山现在是跟着五皇子做事的。这件事当然瞒不住,姬巨山也无需瞒,他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自己是代替五皇子给他们抛出了橄榄枝——他需要瞒住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白公子和五皇子实际上是一个人。
这是名单上各地才子齐聚京城的第一场宴席,安排在相思阁也是齐单亲口说的,不然借姬巨山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些人往青楼里带。
相思阁有好酒、佳肴、美人,还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这些东西对世人都是极大的诱惑,而齐单就是要亲眼看一看这些人在面对诱惑的时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表现。
那些面对糖衣美人、纸醉金迷仍能坐怀不乱神色如常之人还可堪一用,而二两黄汤下肚、红粉骷髅陪侍之下就不能自已的家伙……不提也罢,这类人就算才智再高、本事再大,也会在某个时刻给你掉链子——而齐单最怕的,就是掉链子。
手下的人掉链子,上面的人就得掉脑袋。
和他那个喜欢“城墙上拉屎——出臭风头”的宿敌不同,齐单并不是一个很喜欢找存在感的人,尽管他这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宇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引人注目”这个词,但他仍然乐于沉默地注视着众生百态,尤其在是眼前这种局面之下。
作为招待者,姬巨山当然向众人介绍了白公子,但也不过是潦草地说了一句“白公子是咱们这间雅间的主人,也是我的好友”就结束了,而这句话的目的不过是让齐单有一个颇为合理的、可以留在场上观察的理由。
此刻这方一安亭内,众人刚向彼此介绍了自己,姬巨山热火朝天的招待着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出好戏正在上演。
“姬兄,白公子。”说话这人身着一身金丝银线刺绣的靛蓝色长衫,容貌虽然普通但皮肤却异常细腻,气质也与其余几人有很大不同,语气不卑不亢:“承蒙二位设宴邀请,在下不胜感激,张某先敬二位一杯。”
这位呢,就是杨清正推荐给五皇子的四位其中之一,名字倒是有趣,姓张叠字文文。这张文文出身富庶,其父亲据说是盛国西南地区的一位富商,而这张文文自幼便跟随父亲学习为人处世之道,耳濡目染了许多。他的出身颇为不错,所以倒也并不十分在意进士位置是不是被人替代了,既然没考中,那就回家中接手父亲给他传下来的基业呗,而他此次来京城本是为了购置一批货物,应姬巨山之邀也只是顺便,但自从听闻姬巨山是皇子身边的人之后便也留了下来。毕竟如果能结识到当朝皇子,那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前程还是家中的产业都大有裨益。
张文文无疑是见过世面的人,作为宾客也很懂得给主人面子,他见其他人要么忙于自己吃喝,要么显得有些拘谨,便主动开口向姬、白两位主人敬酒,而他这一开头,另外几位也反应过来了,便也七嘴八舌地举杯跟上。
一番热热闹闹的祝酒过后,姬巨山作为这场筵席的主办者也开了口:“列位兄台能承姬某之邀来到京城,姬某不胜荣幸,而近些日子以来你们应该也清楚,指派在下邀请各位的,正是咱们当朝的五皇子殿下。”
这话呢,无疑就是给这些人敲警钟,让他们知道今天这顿饭的目的。
姬巨山继续说道:“殿下听闻诸位都是颇有才能之人,便生出许多爱才之心,但在众位兄台迈进赵王府大门的时候,姬某也要提前考量一下各位是否有真才实学。”
他说完后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众人的神色,见无人提出异议,便接着往下说:“各位请看这间一安亭内,就以这一安亭内的各种装饰、物件等各自赋诗词一首如何?”
众人闻言,便立刻环顾了一下这极尽奢华的一安亭,各自选了些中意的玩意儿便开始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不消一会儿便有一人开口道:“我作好了。”
这话出来,可是惊得众人俱是一震,这才多大功夫这人已经完成了?便都向此人看去,只见这人却是那平日里颇为木讷老实的吕崇崖。
“既然如此,那便请吧。”姬巨山也听说了吕崇崖虽不善言辞,但才思敏捷,有着呵气成赋的本领,今日非得要见识一下不可。
吕崇崖向众人拱了拱手,沉声道来:“八百丈峰高峻,四十年里蹉跎。搏浪击流弄舸去,明月照沟不照河,打头风正恶。”
吕崇崖边凝声念词,手中也跟着指了出去,众人见他指的方向便知他是以何为题。
这一安亭内摆着八扇屏风,东四扇绘“山水风月”,西四扇绣“花鸟鱼虫”,吕崇崖这上半阕破阵子,每句刚好对应着东边四扇屏风之一,不可不谓有才。
如果说仅仅是对应山水风月四道屏风也不算什么,姬巨山倒是从中品出了别样的意味——这半阕词作听得他悲不自胜、哀从中来,只感叹吕崇崖的经历和自己何其相似!
寒门弟子击流搏浪逆水行舟、翻山越岭历尽坎坷,但到最终却被上头的一笔就抹去了所有的努力,数十年如一日的苦读,到最后却为那毫无深度的“臭水沟”作了嫁衣,当真如先逢连夜雨、再遇打头风一般难受。
想到此处,姬巨山不由自主地为吕崇崖拍案喝彩起来。
吕崇雅听姬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