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场比试,输了是千古罪人,赢了也会得罪一众手握大权的大官要员。
而孔伯华孤身一人站在台上,以清癯瘦弱之身,从容面对这平静湖面下的惊涛骇浪。
半晌之后,余云岫找出来一位西医代表,是个洋人大夫。
什么地方有名医聚集,什么地方就有病人过来凑热闹。
别看这些人嚷着要废中医,得知这么多名医过来的当地百姓,早就围在会场外面了。
双方各派出代表去外面选了十几个病人志愿者。
等病人来到会场上,细一数,一共十二个。
那要员道:“好,正好十二个,每家六个,选吧。”
孔伯华看向了洋人大夫,淡淡地说:“阁下作为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我国与我等中医坐而论道。孔某自当尽地主谦和之宜,请这位大夫,先行选择吧。”
见孔老这么敞亮,全场的中医大夫都紧张了。
经过翻译,那位洋人大夫扭头看向了后面。
外商的医药代表对着他点点头,他说了一声外国话,便先去挑选了。
人家外国人是不懂客气的,况且这场泼天的生意也容不得半点客气,等人家挑选完了,留下给孔伯华的全是在发热、咳嗽,病程很久的重症患者了。
以西洋医术来看,感冒是很难治的,只能提供必要支持,基本上都是要靠自愈的。
尤其是这个抗生素都没有出来的年代,遇上个重症肺炎什么的,那可就麻烦大发了。
见留下的都是这样的病人,名医们全提着一口气。
孔伯华看一眼病人,就说:“李可,上来帮我记录。”
“啊?”待得反应过来,李可赶紧拿着纸笔上去了。
双方开始诊治。
孔伯华诊断,李可帮他记录。
碰上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一个病的神志不清,几欲发狂的女病人,是她家人背着她来这边碰运气的。
你说人家洋人懂不懂客气,上来就扔了一个重症患者过来。
李可赶紧记录:“患者神志不清,谵语,胡话连篇,欲要发狂,需家人紧紧按住,因此无法查舌。口渴,饮冷。发热,曾服清疏之药,略微好转,但证仍实。脉象伏数,热邪深陷于里。”
李可皱眉看着躁动不安的患者,神志都已经不清醒了。这是气营两燔的大实热证。伏数之脉亦证明了其热邪内伏的危险。
李可看向了孔伯华,这样的重症,他会怎么治?
“等等……”李可再度低头看自己记录的东西,又看向了神志不清的患者,再抬头乱糟糟的现场。他回想睡前看的医案,再一对照。
虽然上面文字形容不一样,可是病证是相同的,这是他看过的那个孔老的典型医案。
孔伯华皱眉斟酌了一下,提点身边的李可,说:“前医用少量清疏之品,治这等气营两燔,昏谵欲狂的重症,无异于微风拂炭,露水灭火,自然不效。知道了吗?嗯?”
孔伯华却见李可整个人怔住了。
“没听见?”孔伯华又问了一句。
李可却是怔怔出神:“微风拂炭,露水灭火,自然不效!”
见李可又重复了一句,孔伯华才点点头,说:“治这等重症,必须要用清凉重剂白虎汤,再配上清营递热开窍之安宫牛黄丸为治。见效要速,其力要专,及时力挽狂澜,不然病人危矣。生石膏一两,知母三钱……加莲子心二钱,加……”
孔伯华斟酌着用药和剂量,对一些简单普通的病证,有成方可以用。
但是对于一些复杂的,多样的,严重的,尤其是病人体质虚弱的。
为了避免压下这头,翘起那头。更要避免新加入的药物,药性相互制约影响,那就需要好好考虑了。
见孔伯华还在斟酌,李可看了看手上写好的,回忆了一下昨晚看到的,试探地问:“再加桃仁、杏仁各二钱,鲜九节菖蒲四钱?”
“嗯?”孔伯华瞬间抬头看向李可,目光一下变得慎重:“倒是小瞧你了。”
“阿这……这……这也不必……”李可顿时不知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