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突然那营帐的门帘无风自动。
秦羽眼中一个恍惚,旋即便笑着说道:“看来今夜当有一位贵客上门啊。”
众人闻言不解其意。
秦羽也没有多做解释。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
就在那宛城城墙之上,一处没有燃起火把的地方。
孙夏用绳索从城墙之上十分利索的降了下来。
他摸黑来到早先已经观察过的秦羽的大营前。
营门前的哨位也已经提前得了秦羽的吩咐。
在察觉到有人前来之后,并没有任何惊慌。
而是不做声响的将孙夏直接迎了进去。
都不等孙夏说明自己的来意。
这样的情形自然是让孙夏大为惊讶。
不过也让孙夏原本还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先生果然厉害。”
“不等我来,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件事吗?”
孙夏心中暗道,一时间对于秦羽的能力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营帐之中。
孙夏被引进去之后,便看到营帐内早已有酒宴备下。
而且在这其中更是多出来了一张席位。
众人看到孙夏前来,他们的脸上各自都有不同的惊讶。
唯独秦羽仿佛早就已经看到了未来一般。
“孙渠帅,坐吧。”
秦羽笑呵呵的说道。
孙夏朝着秦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之后,才依言落座。
等到坐下来之后,孙夏才定了定心神。
他看了一眼便立刻发现。
周遭坐着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棘阳城内的核心人物。
吕布,逢纪,张昭等人此时尽在此处,就像是从一开始便在等着他一样。
秦羽遂即又说道:“不知渠帅今夜前来,有何贵干?”
孙夏哪里敢在秦羽面前摆谱,他之前心中准备好的那些言辞在此时的秦羽面前似乎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于是便想了想,就按照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道:“回先生,我今夜贸然前来,乃是想要为宛城中的兄弟们求一条活路。”
秦羽闻言不置可否,道:“你接着说。”
孙夏于是便将之前他与赵弘之间所说的那些话又全部重复了一遍。
从他的想法和对张曼成的猜测,以及他们之后想要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朝着秦羽交代了一遍。
秦羽听完之后,只是轻轻一叹。
他没有直接应下来。
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逢纪,问道:“元图,你意下如何?”
逢纪在孙夏的面前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他直接说道:“先生,纵然如此,若是收下这些黄巾,对于先生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孙夏闻言大惊。
站在他的角度上。
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
在他看来。
他们这些黄巾军的归降对于秦羽来说并没有什么负担,反倒是一个重大的利好。
这只能说是孙夏对于朝廷之中的情况并不了解的缘故。
他完全不知道现如今的秦羽咋朝廷之中到底都要面对着什么样的状况。
秦羽摇头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
“子布,你以为呢?”
一旁的张昭自然也是朝着秦羽拱手道:“属下与元图的看法无异,这些宛城之中的黄巾乱党,收之无益,反倒有可能会遭其所害。”
孙夏眼看着情况已经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滑落过去。
他连忙离席,来到营帐之中,朝着秦羽跪拜道:“先生明鉴!我等黄巾军乃是真心实意的乞降,又怎么可能会让先生反遭我们之害?”
秦羽摆了摆手,道:“你先起来吧,孙夏,你这是会错意了。”
“真正让我们担忧的并非是你身后的那些被逼到绝路上的流民,而在于朝堂之中。”
“你可知道,这朝堂上下有多少人都不想让我好过?”
“正如你之前所说,就连你们也疑惑张曼成没有来攻打我的棘阳城,是存了想要投靠我的想法。”
“这种事情难道朝廷里的众人会不知道?”
“你们现如今若是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了我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可不会觉得我秦羽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你们这些桀骜不驯,杀心四起的黄巾军如此轻易的归心。”
“他们只会觉得我其实在这之前就与你们相互勾连。”
“现如今你们只是托庇在我的麾下,而我。”
“未来也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打上这黄巾军的烙印,别说是仕途,在这场乱象之后到底会不会被清算,那也还是两说。”
孙夏听着秦羽的话语。
他的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苍白。
这种事情他在之前的确没有想过。
他哪里能想到,他们这些黄巾军的归降对于秦羽来说竟然意味着如此大的凶险。
他一时间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
就在孙夏已经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秦羽却突然说道:“我不忍这么多普通百姓受此灾厄,你们可有何破局之法?”
一旁的逢纪叹息道:“办法的确是有一个,不过到底这办法有没有用,属下现如今也不清楚。”
孙夏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无比期待的看着逢纪。
秦羽的反应倒是来的很普通,道:“何种办法?”
逢纪意味深长的看了孙夏一眼,随后才说道:“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这八个字一出口,孙夏便陡然觉得像是一盆子凉水一下子灌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结果让他几乎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秦羽也没有说话。
众人似乎都只看着面前自己的案几。
但孙夏却感觉,他们现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定在自己身上一样。
过了半晌之后。
孙夏才像是终于一口气喘了过来。
他抬头,想要扯动嘴唇笑一下。
可没想到,他自己现如今脸上的肌肉会变得如此僵硬。
只笑了一半,他无论如何就都笑不下去了。
“先生,这种事情还请容我好好思索一段时间。”
秦羽没有搭话。
就像是已经将这里所有的空间和时间全都留给了孙夏一样。
孙夏沉思了半晌。
他的念头从来之前的期待和兴奋,一直落到现如今这最沉的深渊之中。
他不断的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此行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所努力在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难道不是为了自己能够有办法活下去吗?
可现在我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活得下去了。
那我要怎么办?
让我去死,然后换那些与我完全不相识的人活下来?
凭什么?
我是渠帅!
我是统率他们的人。
要活下来,肯定是我来的更有价值!
为什么!
孙夏只觉得在这大夏天里,自己却想是置身于冰窖之中一般,浑身冷的发抖。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孙夏还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是装着一片浆糊。
他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能够在心里拿定一个主意。
孙夏心乱如麻,最终硬着头皮道:“先生,能否容我先行告退,待我将这消息与赵渠帅商量过后,再来给先生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秦羽没有阻拦。
他点头道:“既如此,孙渠帅请回吧。”
孙夏闻言,朝着秦羽拱手一礼,旋即转身离开了营帐之中。
他走回去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轻飘飘的,浑然没有一丝着力的感觉。
心中一直有两个声音在同时折磨他。
一者凶戾狠辣,一者满是痛苦懊悔。
到底我该怎么办啊?
我这次难道真的必死无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