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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入狱

    “何必说这个呢……你说过的,我们只不过是幕后之人的棋子,就像当初在巫家一样,无论中间发生怎样的变故,我们最后都会置身神域之中。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楚映婵柔声宽慰。

    “神真的可以确定某种未来吗?”林守溪问。

    在他的认知里,未来应是某个必将抵达的、不确定的面,而非一个特定的点。

    “我也不知道,但……云空山的首座掌教正在尝试这件事。”楚映婵说。

    “如何尝试?”

    “首座掌教想象出了一个自己——一个强大到不可战胜,完美到无可匹敌的自己,他将这个自己凝固在了未来,于是,修真不再是过去的自己慢慢成长、变强的故事,而是某个确定的未来不断向自己身躯涌现。首座已排除了一切干扰,闭关遁入清凉府,三十年来不吃不喝不睡,但据说,这期间他的境界一直在水涨船高……也就是说,他正在抵达那个他所确定的,想象中的未来。”楚映婵说着云空山的一大秘辛。

    “真是神乎其神。”林守溪一怔,片刻后才回神感慨。

    初听这个故事,林守溪感到的是神妙,但细细想来却又背脊发凉,如果未来真的可以被神以伟力敲定,那修真者该是存活在一个怎样绝望的世界上呢?

    “不要害怕,这个世上没有打不破的囚笼,哪怕强如洛初娥,也忌惮着这柄平平无奇的黑尺,不是吗?”楚映婵看出了他面容上的失落之色,微微笑了笑,说。

    “嗯。”

    林守溪点点头,他闭上了眼,回忆着与洛初娥相处的细节。

    洛初娥是这座不死国的主宰,无论是城墙外的灰雾巨兽还是城墙内的一切灵魂,似乎都被她拿捏在了股掌之间,他们的攻击像是触碰到了某一面法则之壁,对洛初娥尽数失效,除了在面对这柄黑戒尺与他体内的洛书时,这位堕落神女几乎是完美无缺的。

    这位洛初娥像是不死城天道的显化,她是这里的一国女君,却也必须遵守着自己的规则,哪怕是对土生土长的行刺者,她都有宽容的一面。

    如果说黑色戒尺代表的是不属于这里的规则,那洛书代表的又是什么呢?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法吗?

    嗯……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林守溪运转着洛书心法,心法帮助他吐纳着周围的真气,表面上风平浪静,仿佛一条缓缓流淌过身体的河,看不出任何异样。

    就是这普通的心法,竟令他在洛初娥的威压之下奇迹般立了起来。

    “真没想到,那位古书中曾被喻为神墙与铁剑之圣女的神子,会沦落到这阴冥之处,变成这样的魔女。”楚映婵轻轻叹息,话语中透着失望与不解。

    “神墙与铁剑之圣女?”

    “嗯……”

    楚映婵大概给他讲了些关于洛初娥的故事,在仅存的有关于她的故事里,她是那么地圣洁而美丽,仿佛光明本身,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时以娆拥有纯净的真仙之血,她与洛初娥极像,是她的后裔,我娘亲还说过,作为如今圣壤殿七神女之首的她,最有可能成为神殿的下一任圣女。”楚映婵说着自己知道的一切,愈发感到命运的诡谲玄奇。

    当然,现在说这些并没有意义,他们必须想到赢下赌约的办法。

    林守溪与楚映婵又讨论了一番,思考了几个计策,却都被一一否决。

    渐渐地,他们不再说话,因为他们心中都有了明悟——赢下赌约的最好的办法是在楚映婵无法控制咒印之前战胜洛初娥。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困难的办法,甚至可能是唯一的路。

    他们这样对坐着,看着彼此熟悉的面容,皆从缄默与安静中感到了些许的不真实。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会选择尽力保住你性命,希望楚仙子理解。”林守溪沉默良久,脸色肃然如铁。

    “嗯。”楚映婵垂首应声,她没有去看林守溪,轻声道:“若到时候有所失态,也请……见谅。”

    他们的话语没有半点暧昧,只有肃然与内疚。

    两人说完之后都不再出声,屋内寂静得犹若凝固。

    忽然间,楚映婵眉心的红印闪烁了起来。

    洛初娥制定了赌约了规则,若他们违反规则,红印则会闪烁予以警告。

    林守溪与楚映婵很快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应是师徒,但他们的对话与措辞却与这身份大相径庭。

    “徒儿,你修道至今已有十余年,却滞留玄紫境中,未向前半步,你天赋异禀,却不思进取,可……知错?”楚映婵的声音陡然凌厉,冷若剑锋。

    “是,弟子知错。”林守溪恭敬道。

    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楚映婵端起戒尺在林守溪掌心打了几记,师威尽显。

    红印不再闪烁。

    他们松了口气,却更觉心累……在想方设法战胜洛初娥之余,竟还要分心费力去伪装师徒,将这红印敷衍过去。

    咒印刚停下闪烁,忽有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这水车般的巨楼中共有十二间房,这敲门声是从邻居那里传来的。

    “弟子去看看。”林守溪眉头微皱,起身。

    房与房之间隔着厚重而巨大的黑色木板,木板形如铁皮,坚硬无比,林守溪拉开了一道铁窗,隔着一层狭窄的铁栏杆,他隐约看到了隔壁的房间。

    “啦啦啦啦——你好呀,新邻居。”

    隔壁的房间里,少女活泼的声音忽然响起,“看这里,看这里!下面!”

    林守溪循声低头,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小姑娘。

    她看上去和白祝一般大小,身子纤细苗条,却是脱去了稚气,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春感,她为了让林守溪看得更清楚些,主动后退了一段距离。

    “嗯……你好。”林守溪生硬地回答。

    “新朋友,你们住的这间房子可不太吉利哦,我在这里住了快两百年了,我雷打不动,邻居却动如脱兔,至今已换了三十二任了,希望你们可以待久一些啊。”

    “承你吉言。”林守溪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竟已两百多岁了。

    “听说你是从外面来的?”小姑娘神秘兮兮地问。

    “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重要……嗯,也就是说,你们穿过了那片烛烟之境咯,怎么样?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小姑娘兴冲冲地问。

    “烛烟之境?”林守溪露出疑惑之色。

    “对呀,就是那片灰雾笼罩的地方,你们不是从黑皇帝庙里过来的吗?”小姑娘眨了眨眼。

    “是。”

    “那就没错了。”小姑娘拍掌道:“快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

    林守溪犹豫之后,将所见所闻粗略描述了一下。

    “哦,原来你们吹灭的是惧之烛啊……”小姑娘若有所思。

    “惧之烛?”

    “嗯,黑皇帝庙的七根蜡烛象征着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吹灭相应的蜡烛,那片灰雾中就会显现出相应的场景。你们吹灭的是惧,所见的应是惊怖之物了……”小姑娘振振有词地说着,显然对这里很懂。

    林守溪恍然明悟。

    相由心生,黑皇帝庙外的场景是由那七情神烛显化出的,当时吹蜡烛的是戏女,所以那些场景应是戏女内心中的恐惧所化……难怪她想也不想就说出了人对巨物恐惧是自然之事,看来她是有过相应的遭遇了。

    一般而言,陷入恐惧之中会变得更加恐惧,然后在恶性循环中被灰雾吞噬。

    幸好闯入灰雾的不是一个人,他的金瞳恰好打破了僵局。

    “你很了解这里?”林守溪问。

    “当然。”小姑娘拍了拍脑门,道:“我可是这里的大名人哦,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请教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守溪有些警惕。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呀。”小姑娘笑靥如花,却未解释太多,只是道:“来,我先带你认识认识这座大楼里神通广大的狱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