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院。
方世玉站在朱红门前,身边跟着十数名小太监,面色沉重道:“开门!”
“诺一”
两名小太监连忙上前打开了琉璃院的大门,当里边的人看见方世玉时,小宫娥连忙躬身作揖道:“奴婢拜见殿下!”
张美人身边的小宫女,确实没见过方世玉,甚至张美人本人也没见过,毕竟她进宫的时候,方世玉还在海外呢。
但在大明皇宫,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娥,方世玉穿着一身赤红色的莽龙袍,这样的阵仗,衣冠。
整个大明皇宫,也只有朱元璋和朱标以及方世玉才可以穿这类赤红色的衣服。
“张美人呢?”方世玉面色平缓,开口询问道。
宫娥连忙躬身,双手放在额头前,衣襟铺在地上,双手贴着地面,言语恭敬道:“回殿下的话,娘娘还在歇着。”
“歌下了?”
方世玉瞄了一眼,低目看着跪在道路一的宣娥,疑问道。
那小宫女刚要抬头,方世玉身边的太监厉声呵斥道:“大胆刁奴!”
口中斥责着,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半分,上前便要抽打。
小宫女脸上写满了恐惧,但这个时候,她一不敢求饶,二不敢抬头,听到主管太监手中鞭子挥舞的声音,眼角不时落下泪水。
“行了,张美人既然歇下了,不好打扰,退下吧!”方世玉叹息一声,他却从没想过,也没真正经历过。
皇宫大内的规矩,全是给宣娥太监女官、外臣,内眷定的,还从经历过,宫女有抬头的动作,就要挨打的。
“殿下,圣上的旨意。”太监手里捧着朱元璋的圣旨,无奈道。
“算了,去慈宁宫吧,把圣旨给宁妃娘娘,让宁妃娘娘来宣吧。”方世玉无奈的说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许是屋中的张美人,听到了外边的声音,起身走了出来,来到院落中,一脸迟疑道:“给天雷王殿下请安!”
张美人微微扶了扶身子,对方世玉道。
“既然醒了,那就宣旨吧!”方世玉眺望一眼,隔着老远看见张美人确实生的俊俏,怪不得能被老朱头相中。
宣读圣旨的流程,异常繁琐,焚香,祭天,忙碌了大半日,方世玉总算是按照礼节,将朱元璋的圣旨宣读了出去。
在古代,宣读圣旨,臣下接旨,绝不是接旨的人跪在地上,念一遍就完了。
沐浴焚香,祭告天地,祖宗,祠堂,摆下供桌,朝着皇帝所在的方位,就一卷旨,没有一天的时间都折腾不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方世玉不愿意接这茬,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
张美人接了圣旨后,此后的人随之增加,其月银也上调许多。
随着方世玉看见老朱头在圣旨中明确规定了给张美人的月银上调力度,让他找到了一件大事。
没有返回东宫,而是在宣读圣旨后,而是直接到了乾清宫中,朱元璋一如往常的躺在软塌上,日薄西山,他已经很久无法自理,我独老人般,望着房梁,心中不知在琢磨什么。
方世玉看到老朱头目光涣散的样子,微微双真一声十前道:“老朱头。”
“你怎么又来了乾清宫了,不待在东宫处理政务总来乾清宫做什么!”朱元璋并没有转头去看方世玉。
方世玉道:“老朱头,这也不是这样说的,我发现了一件大事,需要你拿主意。”
“大事?现在能有什么大事。”朱元璋无声叹息着
自从将这个帝国的政务悉数交到了方世玉手上,朱元璋反倒更是清闲,朱标在很多政治见解上,与朱元璋背道而驰,父子俩的争执也是一直存在的。
但方世玉的见解,朱元璋却是毫无疑义,甚至摊牌前,只要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下意识就要去找方世玉求解决之道。
随着朱元璋的眼疾越来越严重,躲在乾清宫的他,对方世玉的大事小事处理方式,也是非常欣慰。
“老朱头,我感觉,朝廷给官员定的俸禄,是不是,有点太低了?”方世玉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以往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有摆在明面上,这些年大明一直在变革。
百姓手里的粮食多了,买卖交易,在大明境内流动的粮食也就跟着暴增,其他各行各业,随着农民手里有钱,发展的更是迅猛。
这就造成了,粮食虽然增产,但粮食的价格,还是处于朝廷制定的官价最高水平上。
九品官员的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看的。
他们做一辈子,做一百年的官,也不可能攒下来一分钱,可当官如此清贫,他们会忍得住不贪?
朱元璋杀了一波又一波,贪官似乎永远也杀不完,而方世玉的治贪手段,真的能如同朱元璋这么骇人听闻?
与往今来,没有比朱元璋治贪手段更狠的了
朱元璋深邃的目光,紧盯着方世玉。
方世玉也不知道,老朱头是能看见,还是真的看不见,但那一双眼睛,似乎充满了杀气,开口道:“你想给百官涨俸?”
“略微上调一点,盛庸和铁炫已经出海了,我估算,这一次至少能带回来了百万两黄金,银,铜更是不计其数,还有各种物资。”
“这些东西到了大明,肯定是要售卖出去的,而朝廷突然多了这么多钱,等着泰安府的工程竣工,民间的财富会大幅度增长。”
“随之而来的是粮食的价格会突破朝廷制定的官价,货币过多,粮食其实没有降价,只是货币贬值了。”
“而朝廷还按照以往的俸禄,只怕这些官员,不贪不腐,连自己都要饿死了,如何还能治民。”
方世玉坦然道。
朱元璋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你说,泰安府什么时候能修好?”
“这个,这个,最快也要十几年吧。”方世玉犹豫道。
“那你急什么?朕相信你能做的更好,别在这里耽误朕思考人生了,回去处理国事去。”
朱元璋直言,将方世玉从乾清宫赶了出去,
一脸无奈的方世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闷闷不乐的回到了东宫。
此时已是西时,回到东宫,方世玉看见堆在书房中的奏疏,整个人都要疯掉了,抓了抓头皮,面容狰狞道:“小爷我特么的罢工行不行?”
身后并没有人跟随,也没有人会回答方世玉的罢工心思。
硬着头皮,走进书房,一头扎进了奏疏中。
第二日清晨,东宫女官焕玲进了书房,推了推方世玉道:“殿下,殿下?”
“嗯?我怎么睡着了?”方世玉心神一乱,迷迷糊糊的说道。
焕玲道:“殿下,六部的老爷都到了,已经等您半个时辰了。”
“行,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们,今天先停了,有什么紧急的事情,直接送奏疏过来吧,我就不过去了,对了。顺便通知他们,以后的早会全部停止。”
“每日朝会,改为申时初开始,西时初之前结束。去吧!”
方世玉抓了抓头发,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忙,时间过的就非常的快,早膳在书房吃,午膳在书房吃,晚膳依然在书房吃。接连不断的工作了七个时辰。方世玉可算是批完了最后一份奏疏,衣衫早已凌乱,头发蓬松,一脸的红墨水,拿着镜子照了照,摸着自己脸上的胡茬,看着自己的两个黑眼圈。
方世玉哀声叹息道:“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就是黑眼圈嘛,以后少去见老朱头,就不用一次这么忙了。”
从昨日返回东宫,一头扎进书房,直到方世玉现在离开书房,中间睡了两个时辰,持续不断的做了十二个时辰的工作。
恐怖的工作量,怪不得后世的皇帝不愿意上朝,不愿意理政。
难道做个木匠活,练练丹,修修道,做个贪财不上朝的皇帝,他不爽吗?
方世玉抿了抿唇,他现在是真的年轻,但他不是朱元璋那般尸山血海出来的。
他的身子骨,自小娇生惯养的,虽然也算弓马娴熟,但这种工作量,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坚持下去的。
迈步走出书房,整个东宫,空荡荡的,院落中没有半点的声响,似乎这一切,都有些迷幻。
似如泡沫,一触即破。
“去,把梯子给我拿过来。”方世玉对一旁的小太监说了一声。
那小太监听到方世玉的命令,连忙躬身,迈着小碎步便向着厢房走去。
然而,当他将梯子搬到了方世玉的面前时,一股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殿下,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您别爬啊,这东西危险,您要是有个磕碰的,奴婢可就没命活了。”
“殿下,您快下来,您快下来。
“殿下,老奴求求您了,下来吧!
东宫的一群太监,看见方世玉爬上梯子,要上房顶的动作,一个个连忙跪在了地上,更有胆小的,已经哭了出来。
方世玉瞥了一眼,回头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在说了,这才多高,我上去看看月亮,你们还当我小孩子嘛?”
三步并作两步,东宫的最高建筑,也不过六米高,摸到了边角,方世玉顺着向上爬去,很快便走到了房梁的骨架处,坐在上边,看着天上的月亮。
双手托着下颚,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马上就要嫁给我了,有没有一点小惊喜?”
望着月亮,方世玉似乎能看见朱紫怡的样子。
然而这个时候,三道身影出现在东宫内院。
“小十五,小十七,小二十,带酒来了吗?”方世玉看着一同向着东宫走来的朱植,朱权,朱松三人,连忙开口喊道。
三人心中一愣,看着不远处跪着的一众太监们,顺着梯子向上望去,只见方世玉坐在房梁上,一脸笑容的看着他们。
“先生,你又爬房子,政事都处理完了吗?”朱植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方世玉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
但玩闹起来,就他们这几个绑在一起,那也没有方世玉能作死。
“都要忙死了,哪能处理不完,你们来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去弄点酒来,上来喝酒!”方世玉招呼着三个皇子,可都是比方世玉还小的。
方世玉已经准备举行婚礼了,反倒他们几个,还没个着落呢。
朱权道:“赶紧下来,俺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方世玉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是不上来陪我喝酒,那就算了吧,自己玩去。没时间!”
自从回到了大明,这都马上一年的时间了。
虽然说方世玉不应该迷恋酒色,但更多的事情摆在他面前,有的时候,还是需要宿醉,才能让自己第二天更清醒。
继续努力奋斗下去。
朱植道:“先生,你下来,俺就是为这个来的,我们找了个好地方,哪里做的东西都可好吃了,而且酒水也特别纯。”
“当真?”方世玉略有疑虑道。
朱松道:“当然了!”
看着几个小皇子信誓旦旦的样子,方世玉笑着道:“那好,信你们一回,要是不好吃,看我不打爆你们的脑袋!”
说着,方世玉上前,顺着梯子下了屋顶。
一众太监求老朱头告奶奶的赶忙将梯子拿走,那一张快要拧出水的面孔,可以预见,他们心中有多痛苦。
那个给方世玉拿梯子的小太监,怕是少不了挨一顿暴揍。
毕竟方世玉一旦出事,那就不是谁做的了,整个东宫的仆人,都要跟着倒霉,甚至他们的家人也难以幸免。
有多好吃?
深更半夜的,方世玉陪着三个皇子,翻墙过院,偷偷跑出了皇宫,走在街道上。
已经是后世八九点钟的时候,大明的帝都,依然没有半点因为天黑而关门打烊的店铺。
没有电灯,用蜡烛点亮,整个应天府的内城中,无数的店铺,照出的亮光,带着月光,丝毫不弱白天。
一家名叫百乐居的客栈中,高朋满座,人头赞赞。
客商行人,络绎不绝。
三层的木制建筑,方世玉在三个权叔的生拉硬拽下,来到三楼的一处雅间。
“当然好了,这可是整个京城,最好吃的地方了,而且他们这里的酒,非常的烈,比御酒还好喝呢!”
朱权笃定道。
朱松道:“先生终日在宫里忙碌,鲜少离宫,自从父皇执行新政开始,应天的商业发展非常迅速。”
“民间的酿酒,已经赶超皇宫的酿酒方法了。”
朱松对这家客栈,那可谓是推崇至极,用无与伦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嗤笑一声,方世玉道:“酿酒的方法?这能有什么方法,一会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方世玉并没有什么意见,何况这大明的酿酒之道,就是他进献给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去的。
随着一盘盘的菜肴端了上来。一个酒缸被四个大汉抬进屋子,方世玉开口道:“不是吧,用不到吧,这么多酒?”
“这你就不懂了,先生,这一缸的酒,可是百两银子呢,老贵老贵了!”朱植开口说道。
这时,方世玉摇了摇头道:“不对啊,百两银子?你们哪里来的钱?再说了,让老朱头知道我们在这里这样败家不得刮了你们?”
方世玉说刮了你们,显然是把自己剔除在外,毕竟老朱头还是重视他的。
朱松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不,今天二十弟领了月钱,想着先生出海回来这么长时间,二十弟也没表示表示!”
“今天就舍了财,给先生安排一场!”朱松端起酒杯,豪饮。
看着年纪不大的朱松如此模样,方世玉嗤嗤摇头道:“小二十这么说,可不就是见外了,再则说了,哪有弟子让先生敬酒的道理!”
“我先喝!”
方世玉仰头喝了一口,好家伙,这酒入口,一股辛辣的感觉,滑过嗓子,落入腹中时,却又升起一股股暖流。
“怎么样?好喝吧!够烈吧!”
朱权见方世玉的表情,连忙开口大笑道。
“这特么酒精勾兑出来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烈的酒?”方世玉开口喊了一句,这酒的度数,至少达到了四十多。
比之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高度酒,都是远远的超过了。
看来当初进献朝廷为了救治伤兵,所以特意让做高纯度的酒,接过流落民间,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了。
“酒精是什么东西?我问过店家了,店家说他们这种酒是用什么东西,曲子酿制的,封存了三年才有这么烈。”
“而且三年只能出七坛这么烈的酒。一旦开了封,一年之内就要喝完,要不然就没有味道了!”
“那也不值一百两银子吧。”
方世玉看着酒缸,这玩意虽然看着挺大,至于店家说三年出七坛,这种鬼话,估计也只有朱权他们这样的原住民会善良的相信了。
如果真的是三年出七坛,店家还不得赔死?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这酒啊,只能在这里喝到。”朱植笑了笑道。
只见这时,朱权上前拉了一把方世玉的手腕,开口道“先生,今天找你出来,是有大事要和你商量的!”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方世玉,朱权,朱植,乃至朱松,都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胡闹,玩耍,再聚在一起。
而生在帝王家,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能知道了。
如果单纯的是为了喝酒,也没必要偷出皇宫,在这外边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了。
方世玉腹中发笑,开口道:“小十七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就是了,和我有什么商量的!”
朱权摇了摇头道:“那不尽然,你要是说,那是可就真的说了!”
微微一笑,方世玉道:“是小二十的事情吧!”
筷子夹起一块鸡爪,方世玉道:“这家店的菜色确实不一样,只是这鸡爪子是怎么来的?”
“应天府附近有养殖场吗?”
方世玉心中疑虑不解道,一盘鸡爪子,至少要有三四十只鸡,七八十个爪子。
鸡在大明确实不是什么罕见物,但把鸡爪子这样子做,在皇宫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在民间,属实有点骇人听闻了,太特么奢侈了。
“他们家的东西,都是主家自己的,所有食材都是东家自己搞的,养殖场是什么东西?”朱植疑惑道。
朱松尴尬的表情微微缓解,拉了拉朱权的衣袖。
笑着对方世玉道:“那个,其实这件事情,虽然是说求先生的,但主要还是为了求师娘的。”
“靠,我没听错吧?”方世玉愣了愣,看着朱松道。
朱权道:“哎,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先生,俺对你好不好?”
说着,朱权一把抓住了方世玉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心口,似乎是让方世玉感受他的真心实意。
但方世玉望着朱权那脑满肠肥的样子,阵阵作呕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恶心我!”
实际上,老朱头大多儿子都比方世玉年纪小,除了二三四五八皇子,极少数老朱头登基前生的除外。
毕竟老朱头疯狂生孩子,还是在建国之后的事情。
朱权尴尬的笑了笑道:“嘿嘿,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要求你,也是要求师娘。”
“说吧,我还没成婚呢,你们说的那个师娘,我还没见过呢!”方世玉眯着眼睛,打量着朱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