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绳直言问道,“大人,您不是答应过我……”
却被人摆手打断,道,“哪儿的话呀,这圣旨难违,何况那小子是个有心人,自己甘愿参军,说是报效朝廷,这我哪能拦着呢?”
“你……!大人,你这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高玉绳气的一张俊俏的脸通红,他一甩手,怒道,“罢了,我也算为您唱了这么些年的戏了,今日我就带着班子搬出梨园,此后咱们不再相干!”
官员挑眉,使了个眼神,就立即有近卫兵架住了门口,让高玉绳无路可退。
他得意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呆在梨园,不要辜负了沈家小子的良苦用心。”
“你这一出走,我在军中倒也认得几位副将与统帅,要捏死那小子,可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高玉绳恼怒的一拍桌子,愤愤道,“军中自有军法,岂由得你拿来威胁于我?!”
“不信?不信你可以试试,”官员果然示意卫兵放开去路,自己又悠闲的呷了一口滚茶,道,“拿那小子的命试试。”
高玉绳几乎是咬碎银牙,却又无可奈何,那种深深的悲痛与愤怒一点点演变成绝望,一点点变成了妥协爬进了他的心中。
他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咬牙道,“我留下便是!”
官员收了眼神,却更得寸进尺,道,“哦,对了,还有一事。”
“皇上的万寿节快到了,特地发了折子,要你的班子进皇城听令,我看你手底下几个徒弟学的很不错,便由他们领着你的班子去吧,你就不必去了,我还想多听你唱几回呢。”
高玉绳又攥起了拳头,指甲抠得肉生疼,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硬生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道,“……好!如您所愿!”
官员大笑了一阵,一挥手,道,“来人!好生送高先生回去休息!”
高玉绳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梨园的,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他什么也不想看见,什么也不想听见。
一进屋子,他瞥见还在桌上安静躺着的信件,其中的嘱咐还字字都在心头。
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再难的日子,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阿山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这事儿最终以高玉绳留在了梨园结尾,但他也多留了个心眼,以要留下几个熟手伺候为由,专门留下了沈山河托付照看他的几人。
后来,他整日周旋于官员之间,披衣唱曲,就像一只住在金丝笼子里的家雀。
进皇城的班子在皇帝的万寿节上大放异彩,与其他流派交融,逐渐衍生出了完整的京剧流派,对此高玉绳当然很是欣慰,也算是好不容易在险境中又重新看见了能作为心灵寄托的事儿。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他学聪明了,懂得察言观色了,懂得耍心机说是非了,他把自己保护的很好。
临近三年之期时,他甚至计划了好几种逃离此处的路线,只待沈山河卸甲归来,他要和兄弟两人离开这吃人的地狱,不论是归隐山田,还是另谋出路,都好过如今。
可天不遂人愿,三年转眼便到了。
高玉绳等来的不是平安回来的沈山河,而是军中派遣使者送来的一副战盔衣冠,以及……沈山河战死的消息。
尸骨无存,又或是曝尸荒野无人问津,他不得而知。
现如今,他只记得那天是年末,本该除旧迎新之时,下了好大一场的鹅毛大雪,但那样干净的纯与白,染上了沈山河死亡的噩耗。
高玉绳头一次掉这么多眼泪。
他打发走了所有的人,坐在铜镜前,画上戏妆,穿上戏服。
带上了那战盔衣冠,与沈山河留给自己的手帕子。
见他作唱戏的打扮,便无人拦他,他一路无阻,不知走了多远,寻到了一条如玉带一般的江边。
当日两人结义,也是在江边。
只是此江非彼江,此时人也非彼时人。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边上,脸上几乎一丝表情也没有,漫天的大雪,落到江面上,然后融化,然后不知疲倦的再落下去,如同飞蛾扑火一样。
在这样的纷飞白絮中,身着戏服的他好像也冷了下来,鹅毛雪点缀在他的身上,一丝没融,被他一颗颗扫干净。
他理了理衣襟,莲步轻移,仪态万千,清唱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周边的风渐渐大了,刮落了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