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内。
此处是水云谷内的一处僻静的山林。
韩畋有些忐忑的等在林中的一处石亭之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时间过去很久了,传消息的人去了就再没回来,可是……他渴想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韩畋现在果然如钱潮所说的那样,处境十分的尴尬。
现在他算与钱潮达成了和解,从此相安无事。按说文家的那人被刺杀后,宁晗最大的顾虑也就被打消了,本来还在担心温良会让自己再做什么的时候,温良却一下子就在宗内销声匿迹了,就连他能认出来的几个温良的手下也都不见了,他还忍不住找过那些人,从而打听一下温良的意图,结果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跟消失了一般,他才不相信温良会出什么事情,但那个家伙却偏偏能沉得住气,已经过去多久了,也未派人与自己联系。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他几次想找宁晗,和她说一说文家发生的事情,但是已经几次了,宁晗就是不见他!
韩畋是个聪明的人,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妙出来。
首先就是自己的那些手下,姑且依旧称之为手下吧,几次不多的见面中,韩畋便觉得来人眼中看自己都有一种莫名的可怜的眼神,他是个敏感的人,以往的合作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些人不会对自己不利,这一点韩畋心中是能确定的,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然后,韩畋心里就慢慢的想到了一点,正因为如此,他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愤懑和恼恨!
他是出身韩家的,虽然对自己家人很是了解,但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的太过极端,但是现在看来,家族的利益比他这个后辈要重要的多,纵然是他在宗内一直为家中的谋划而出力!
他们竟然是打算……将她嫁入林家吗?
好个韩家!
想清了这些的韩畋恨不得回到自己家中找那些主事的长辈们大吵一架,将他们大骂一顿,问一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做人的底线了?究竟怎样才肯放过她!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韩畋再想便察觉到了自己处境的尴尬。
难怪以前那些宣州的同伴来找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能得到的外面的消息也少得可怜,他们必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用问,这件事在宣州那些联合起来的世家之中也是公开的秘密了,这些世家联合在一起就是为了对付文家,但是韩家一旦借着宁晗而与不远的林家结盟,那将来韩家取代文家并非难事,而且看韩家行事,日后说不定会比文家做得更加的过分才是。
至此韩畋便明白过来,此时他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再想做什么,调派什么人手,动用多少灵石,那都是笑话了,根本没人会再听他的,因为他姓韩。
正是因为宁晗的原因,以前合作的那些人才不将他视为对手,不过,私底下定然觉得他可怜无比吧!
韩畋做事喜欢左右逢源,借势而为,曾经他还为此得意不已,以为自己手段不俗,现在看来都是笑话,借来借去,最终自己什么都没有。
连钱潮都不如!
至少钱潮的手段那是实打实的,如今也算在宗内闯出了名声来。
他不甘心,他要找到宁晗说一说这件事,看看她有什么打算,至少文家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该如何,也要看一看她的意思。
甚至……韩畋真的下了决心,只要宁晗愿意,那他就真的与她从宗门逃出去,从此就算成为散修也总好过被拆开来的命运!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韩畋心中一动,来了吗?
不过等他转过身去看清了来人后,他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来的是个男子,身形魁伟,正负着双手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面容虽然平静,但眼神中却带着几分的鄙夷。
韩畋当然认出了这个人,心也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以后……”那男子见韩畋看过来,便冷冷的开口“不要再来找她了!”
“她……是你!是你不许她来见我的吗?”韩畋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一直不见自己,若不是这家伙阻拦她怎会如此!
“随你怎么想吧,但是以后别来了。”
说完,那男子就不愿与韩畋再多纠缠,转身就欲走。
“站住!”韩畋喝道。
那男子转过身来
“是不是……是不是韩家的人找过你们?”韩畋脸上已经是一片潮红之色。
“是又怎样……”那年轻男子又向前踱了几步,靠近了韩畋盯着他的眼睛“不妨和你说实话,你们韩家之人也够烦的,已经不是一两次来人了,很是殷勤,也很希望能把那件事情办成。亏你还在这里想着她,哼,她的事我自然清楚,也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更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她,为了韩家,啧啧,你还真是……哦,对了,你们韩家来人一句都没提到你,看来你还真的就是一个韩家的弃子!”
韩畋一下子就呆住了,如同兜头一桶冰水一般。
“最后和你说一次,以后不要再来找她,我虽然未必会让你们韩家如愿,但你这样纠缠让我很是厌烦,给你提个醒,你可以窝在宗内一直不出去,但做的过分了,说不定我会做出什么来……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那人转身就走。
而韩畋则僵立不动,只觉得全身冰冷。
刚才林涧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他再过多的纠缠,说不定他就会对宁晗……
……
差不多也是在同时,宗外某处。
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地上撕扯翻滚、扭打在一起。
附近的山壁上歪斜的插着几把灵剑,附近还有多处被火烧焦的痕迹以及尚未融化的冰晶散落在地上,足见二人刚才动手是打出了真火来。
这两个人在地上也不知道翻滚了多久,谁也没能将对方制服,衣袍之上尽是泥污,饶是如此依旧互相在撕扯的间隙挥拳就向对方的面门打过去,然后脸上再被对方也轰上一拳,只能说这二人并非体修,否则的话,这样打下去,脑袋早就给打碎了。
不过若是细看的话,这二人虽然头发散乱、狼狈不堪,但从二人各自的鼻青脸肿之下倒也能看出二人的身份来。
居然一个是钱潮的那位程潜堂师兄,另一个则是肖冼!
程潜堂原本是被压在肖冼身下的,猛然一个发力翻滚就将肖冼压制住,他红着眼睛,先给了下面不对挣扎的肖冼一拳然后一剑就抵住了肖冼的喉咙,怒吼道:
“说!为什么?相交这么多年,你居然要杀我!”
“杀你!哼,我只是想打醒你这个蠢货!”肖冼挣脱不开,不过也不甘示弱,听了程潜堂的话便也骂了回去。
“为什么,说!”
“你说为什么!”肖冼终于找到了机会,手掌在地上一拍,一股水浪从地下冲出来,一下子就将程潜堂冲到了空中,他这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程潜堂也在空中稳住了身形,慢慢的落下来,站到了他的对面。
“你究竟要做什么,今天为什么一见面就动手?”
“程兄,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个瞎子吗?”
“什么意思?”
“我打你是有原因的,程兄,敏师姐对你的心意你该知道的,她一直对你很好,可你呢?跟个瞎子一样看不见,又跟个聋子一般也听不到,更像个傻瓜一样天天往梅清那里跑……”
“够了!”程潜堂怒道。
“不够!”肖冼也吼道“你天天去,若是有用也就罢了,可那梅清正眼看过你一回吗?”
“嘭”得一下,肖冼脸上中拳向后倒去,不过就算倒在地上,他依然不住的大声骂道:
“人家说鬼迷心窍就会犯傻,我看你们都是鬼迷了心窍!梅清被曹泽那个家伙迷的不可自拔,就算那曹泽有了新欢还痴心不改,天天巴巴的到曹泽那里去纠缠,你呢!更是鬼迷心窍,你以为是梅清出去修行了,去炼丹了,去齐香阁了,还苦巴巴的在那里等,知不知道梅清是去找曹泽了!人家想的是重修旧好,亏你等得再是心焦只要见到梅清回来马上就换上一副脸孔,嘘寒问暖,百般殷勤,围着她转来转去,可她眼里有你吗!”
程潜堂一下子就呆在那里。
肖冼说得倒是真的,最近那曹泽甩开了梅清,程潜堂便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天天都到梅清那里去献殷勤,可惜,每次梅清都是不假辞色,对自己半点改变都没有,开始时还能礼貌的与自己言谈几句,但是最近……梅清是越来对自己越发的不耐烦了!
“更傻的就是敏师姐,明明知道你心里没有她,却总盼着你能回心转意,能正眼看一看她,她就跟你缠着梅清一样总来找你,可是……敏师姐是个女儿家,姓程的!你可以不要脸面,但是敏师姐却还是有自尊的,她为了你女儿家的尊严都放弃了,就为了看你那张臭脸吗!”
“我……”程潜堂有些呆愣,说不出话来。
肖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他这样,怒从心头起,吼了句“说话呀”然后一拳就将程潜堂打倒在地,然后却“啪”得一声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最鬼迷心窍的还是我……明明知道敏师姐心里没有我,却总是放不下她,我盼着她好,想让她高兴,可我总让她开心不起来,”说到这里肖冼又怒瞪着程潜堂“可是你能!你却偏偏不愿做,偏偏非要去找那个无可救药的梅清,你说……你傻不傻!”
程潜堂不想打下去了,干脆就在地上坐着,看着肖冼站在那里气犹不平,胸膛起伏不定,他忽然一笑,用手拍了拍地面,示意肖冼坐下来。
肖冼看了便气呼呼的坐了下去,不过没有与程潜堂并排,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兄弟,”程潜堂说道“我知道我傻,可我改不了了……”
“你……”肖冼大怒,作势就要扑过来。
“听我说完……”程潜堂连忙摆手“咱们都是从一个地方进来宗门的,彼此早就认识,我比你们认识梅清都早,当时我就对她一见钟情,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得到她,这个……不能怪我吧,谁让我就相中她了呢!”
“可是……梅清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那就和我无关了,兄弟,可我就是……心里有她!我知道梅清被那曹泽迷惑了,但那只是一时,不会是一世,她阅历浅,会如此也不稀奇,我既然相中了她,就认定了她,不会更改。至于敏师妹嘛,我只能说,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让她误会的事情,我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就跟你的心里没有梅清一样,我的心里也只当敏师妹是个朋友……”
“那若是梅清真的与曹泽那厮成了道侣,你又如何?”
“那……或许我就真的死心了,或许那样梅清能开心吧……”程潜堂神色黯淡的说道。
“那敏师姐呢?”
“哼!兄弟呀,你只说敏师妹不开心,你想让她开心,却又想通过让我不开心来让她开心,这样好吗?”
“什么意思?”
“你想让她开心,那就要让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这里面不能有我,不然的话,你开心吗?”
“我……”
“假如我与敏师妹在一起了,你就真的开心吗?说不定……你会更恨我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兄弟,你都没试过,你要是像我一样天天围着敏师姐转,为她着想,哄她开心,说不定她真的就会把我忘了的,那样你们在一起也就都开心了。”
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