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这回事,她当然可以认为自己是下了决心,切断了过去的一切。她以一种看似洒脱的行为了结了过去,但作为一个跟薇儿卡反复分手又反复上门的牛皮糖,宁永学自己知道这决心只对她本人有意义。
只要没有明确拒绝,这事就不可能算得上是结束。
高中三年里,那俩人没追过来找上白尹的门,给她造成各种麻烦,简直就是奇迹。
那大学呢?谁能保证她俩没有在这些年里仔细打听曲奕空的下落,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来海场?谁能保证她俩没有鼓足了劲把目标填成海洋大学,就等着从大学再来一遍?
倘若曲奕空那两个家族后辈真要在大学这几年追了过来,恐怕还得宁永学来帮忙应付。
可是要是打了起来,弄伤了其中某人,该不会某个麻烦的爷爷会找上他的门吧?先对他们家族重要的继承者下手,然后又殴打她的青梅竹马兼后辈,影响之恶劣简直无法形容?
曲奕空倒是把薇儿卡的事情说得很简单,那她敢把她那两个后辈也说得很简单吗?
恐怕她是不能的。
事情往前推也很麻烦,那么事情要是往后推
再仔细想想,曲奕空表现得很潇洒,实际上她在诺沃契尔卡斯克只干了三件事,——放狠话骂人、动手打人、以及视而不见,这三个方向分别代表了对曲阳和奥泽暴,对银币男和老安东,对他表妹娜佳和其它所有人。
她连对娜佳都能做到视而不见,没有兴趣,随便说了几句话就忘到了一边,她还有什么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说句实在话,曲奕空跟娜佳的对话量还没她跟奥泽暴放的狠话多。
曲奕空的一切对话在正常环境下都不可能顺利。要么就是过于直白,多半会引起冲突;要么就是转述某个英雄小姐的道德理论,前提还得是对方跟曲阳或洛辰老师一样,精神上有大毛病。
简单来说,曲奕空在日常的环境里靠脸吃饭、在恐怖的环境里靠刀吃饭,她的洞察力全点在了屠杀和寻找恶意的方向,她对自己的感情债没有任何自觉。
曲奕空在高中三年里没出大事,是因为白尹一直在给她当妈。若是她家族里的旧矛盾带着武力过来了,英雄小姐没法应付,宁永学就得负起责任给她当爸。
既然事已至此,他要开始负责,那这就是终身责任制了。
想着想着,她又靠在他怀里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侧脸看着像是个孩子一样。最近她逐渐习惯了这事,也和他一次次拉近两人间的距离有关系。
说起来,奥泽暴为了找回炼金术的感觉又跟他要了截触须,现在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没听到药剂反应的嘶嘶声和恐怖的爆炸声?
宁永学侧躺着把她抱住,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面——他特别喜欢干这事,也特别喜欢她头发的香味,如果她同意,他甚至会把她的发丝含在嘴里细细地品。
待他把头抬了点,把眼睛睁开,他看到一个比娜佳还小的女孩坐在他俩旁边,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俩。
宁永学理了一下思维,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问了一句玛尔法女士,对方没反应,于是他把问候换成玛尔法小姐,对方才点了点头。
跟他猜的一样,娜佳的母亲住在这个阶段的奥泽暴体内,并且在该阶段下奥泽暴本来的意识占比最少,她的人格占比则最多,——她甚至可以自称玛尔法本人。
这事在曲阳那个阶段完全做不到。
玛尔法穿着娜佳的旧衣服,是很朴素的灰色乡下围裙,袖口和裙褶都有些脏了,但这一身旧衣服依然让她保持了优雅的风姿。至于宁永学,他必须承认,他对这种旧萨什贵族的优雅完全陌生,这地方也和她完全不搭调。
“你活在奥泽暴体内会有什么不适吗?”宁永学问她。
她摇了摇头,并对他道谢。“平常大家都待在一起安眠,一点点在睡梦中消失,如今忽然被放出来独自行走,我很感激。”
“那就好,”宁永学点头说,“你没去见一见你女儿吗?”
“不必了,我知道自己过去干了什么,我没有资格见她。”
“娜佳本人没有这方面的心结。”
听了这话,玛尔法嫣然一笑,把小女孩的脑袋微微歪向一边。“那就是我有心结吧。”她道,“能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请你今后继续照顾她。另外,虽然你们都是穷卑者,但你比安东更可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