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老板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现今各行各业发展得快,他们公司体量一般,转型也慢,近几年已经逐步落后于友商。作为公司元老之一,老板有多焦虑心急,李彰都看在眼里。
前些日子,他本来谈下了一笔订单,他们公司跟竞争对手比起来真不占什么优势,于是那时四十多岁的他连续熬了三个大夜,改项目书、联络人脉、各地出差……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命力也同它一样脆弱。
终于,合作方点头了,李彰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彼时他已经超过四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紧赶慢赶把结果汇报给了老板,随后也得到了体恤,被允许回家休息。
李彰努力平复呼吸,回了一条员工的消息,随后硬撑着走下车门,脚步虚浮,脑袋昏昏沉沉,眼里全是血丝,意识却有种诡异的清醒,像一块已融化到底的蜡烛似的,拼了命地全力燃烧。
他心跳得很快,肚子是空的,胃酸烧得腹部火辣辣,隐隐作痛的腰似乎在提醒他车里还落下了两张上个月的诊断单,一个脊柱侧弯一个腰肌劳损,但他太累了,只想赶紧倒在床上,越快越好。
李彰关掉手机,关掉其他所有能被联系到的设备,如愿以偿地陷入沉沉梦境。
他中途还是被叫醒了几次,基层员工外出办公事少不了要问这问那,但比起之前的连轴转不得歇,李彰已经睡得足够好了。
然而,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他得知了一个惊天噩耗。
那笔订单被另一家公司抢走了。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好生意花落谁家。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彰在试图挽救的路上又接到了老婆的电话,说是老丈人非要过来看孩子,丈母娘一个没看住,人就这么不见了,也不知道走丢到了哪里。
李彰头有两个大,一边追工作,一边安慰急得直哭的老婆,一边联系警察寻人,好在岳父只是早期轻度老年痴呆,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他又抽出空给送老人到派出所的好心人包了个红包。
可惜,家事勉强是个好结果,没出意外,但公事终究是无力回天。
哪怕他亲自跑到前台给二十出头的小接待员下跪,也到底没能见到郑总经理一面。
那前台是个小姑娘,跟李彰自己家闺女似的,都是小圆脸,当时她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说“先生我们郑总真不在”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李彰心里也知道一个接待挽回不了什么,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默默从地上起来,给她道了个歉,失魂落魄地走了。
然后回到公司,站在老板的办公桌前低头挨骂。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四个半小时。
老板骂累了,失望地摆了摆手,让他回去自己反省。
李彰表情平静地回到工位上处理工作,一条一条回复飞讯消息,在茶水间被另一个派系的老同事冷嘲热讽。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老板又安排了任务下来,李彰心情没什么波澜,只是继续把工作分发给下属,让他们把应酬相关的细节做好,尽快交上来由他检查。
“过两天要去外面喝酒,小桃的家长会你去吧。”
李彰给妻子发消息。
对面回复得很快,一条几秒的语音,点开来听,声音温婉轻柔,还不忘嘱咐他尽量别喝太多,身体要紧。
李彰浑身弥漫的阴郁低压稍稍散开了一些,但很快又变得更加疲惫。
“李总,那个……”
秘书走过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次攒局定的地方……”
“哦。”
李彰撑了撑上半身,道:
“还是老地方,流金岁月吧。”
秘书会意地点点头,预约好了这家k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