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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问心

    于谦让人拿来了一只信鸽,京师的鸽舍,在会同馆,也在讲武堂内。

    在信鸽制度推行期间,于谦一直在督办此事。

    从河套到南衙,从湖广到贵州,都有于谦养的鸽舍。

    养鸽子并不贵,但是在过去入不敷出的大明朝,大明支付不起行政费用。

    于谦在地方履职十九年,又在朝廷执掌牛耳六年有余,他深知朝廷每一道政令,靡费颇重,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养鸽子,最大的成本是行政费用,而非鸽子本身。

    朱祁钰看着那只信鸽,是灰黑色的鸽子,而非普通见到的大白鸽,其脚上绑着一个竹筒一样的哨子,飞起来的时候,声似鸣镝。

    这个哨子,就是表明这鸽子乃是朝廷养的鸽子,等闲不要射杀。

    与朱祁钰想的不同,鸽子的信,并非系在脚上,而是背在身上。

    相比较普通的肉鸽,这信鸽的羽毛是灰黑色,嘴阔、眼大、体型较小、鼻瘤洁白紧凑,羽毛颇为柔顺。

    朱祁钰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鸽子,忽然一愣,自己日后的谥号,会不会是明鸽宗?

    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这种想法,和于谦聊起了信鸽的养殖和通信。

    “于少保,这鸽子哪来的?”朱祁钰有些好奇的问道。

    于谦想了想说道:“其实臣所养的鸽子,名叫凤尾齐,乃是陕西种,另外有巫山积雪、亮翅、靴头、射宫等等三十余种。”

    “《相马经》曰:马头为王欲得方,则相鸽曰:目为丞目欲得明。马好不好看马头是否方正,鸽好不好,要看眼睛是否澄澈。”

    “臣写了一本《相鸽经》不足两万字,从论鸽、花色、飞放、翻跳、典故等五个方面入手,总论鸽子的养殖。”

    于谦将自己的《鸽经》递给了陛下,满是笑意的说道:“还没写完。”

    朱祁钰不由的想起来了《论桐油》,这玩意儿的价值不言而喻。

    大明人总是如此,兜兜转转,最后都绕到了著书立说之事上。

    朱祁钰收起了那本《鸽经》说道:“于少保,有人会骂你的,说你空耗国帑,玩物丧志啊。”

    于谦倒是无所谓的说道:“骂就骂呗,又不掉两块肉,现在考成法压在他们头上,不想点办法,官帽子就丢了。”

    天下最酷烈的考成法,在头顶高悬,完不成考成法,就得吃挂落,在选择玩物丧志还是选择考评变差这件事上,自然是选择完成考成法再说。

    骂于谦玩物丧志之前,必然先骂皇帝酷烈至极。

    历朝历代总是非常容易走入一个怪圈之中,往往走上巅峰之后,立刻就开始由盛转衰,这其中的理由不计其数,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呈平日久,社会漫逸出只重形式、大搞面子工程、表面文章、不注重实效的浮夸风气。

    表现在官场上,则是欺上瞒下、虚报伪报的现象滋生蔓延,能捂就捂,能堵就堵,拿皇帝的话当屁放,拿朝廷的政令当一纸空文,拿鸡毛当令箭,比比皆是。

    表现在民间,就是尚奢、竞奢现象极为严重,比车驾、比服饰、比妆容、比侍女数量、比蛐蛐、比鸟等等,攀比竞奢风气浓重。

    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既然要比一比,不如比一比信鸽?

    朱祁钰和于谦聊了很久,不知不觉中绕回了济州岛的问题。

    “很有趣。”朱祁钰有些好奇的说道:“一旦我们完成了济州岛、琉球列岛的布防,倭寇就不能绕过去攻打我大明,保海疆安全,才能保大明安泰。”

    朱祁钰在来到大明之前,总是觉得古人行兵打仗有些笨重。

    他们为何不能绕开城池、关隘,直取京师呢?

    他这个疑问,主要是见识到了后世义勇军的轻步兵,动不动就大穿插神出鬼没,大迂回突袭千里之后产生的疑问。

    到了大明之后,他才知道,大穿插、大迂回的战术,想要执行起来,难于登天!

    即便在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能做到这种大穿插、大迂回的战术的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朱祁钰满是兴奋的说道:“而且花费在琉球和济州岛的费用,远远低于在沿海设立巡检司的代价。”

    沿海布防的一千三百多所巡检司,在宣德、正统年间相继崩溃,军屯卫所军卒逃屯。

    巡检司废置的原因之一就是太贵了。

    巡检司制度的败坏,是兴文匽武的二十四年的一个注脚。

    而这种制度的败坏,给大明带来了刻骨铭心的悲剧,在嘉靖年间愈演愈烈的倭患,就是代价。

    巡检司的败坏,也不仅仅是因为朝廷政策风向调头,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其高昂的价格,这部分包括了民生、军备。屯田、船舶修缮等等。

    有两个解决之法,第一个就是迁界,将沿海百姓,迁入内地,清廷就是这么做的,可是没有执行三年,就执行不下去了。

    第二个方法,就是打出去。

    在济州岛、琉球驻防,花费小,就可以有效减缓倭患,倭寇不可能绕开这两个战略要地,直扑大明,那是送死,不是扰边。

    在这两个地方驻军,相比较一千三百余所巡检司,便宜太多太多了。

    陈懋终于开口说道:“陛下,北宋时候,兴文匽武,筑千百城,而无一用。”

    “金人可以长驱直入数千里,饶过城池,从北衙打到开封,就用了四个月。”

    历朝历代,城池的意义,就是必须攻破,但凡是想要饶过,那就代表着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了对手予取予夺。

    对手可以大股部队前后夹击,可以小股部队袭扰,如果这两种胆量都没有,胆子极小的军将,也可以骚扰对方的补给线,只要将对方的补给线切断,饿死对手。

    可是北宋末年的两次开封之战,金人各种跳蛙战术,绕过各种城池,甚至打到了临安城脚下。

    陈懋和杨洪都一样,用北宋的例子,劝谏陛下重文轻武的最后结果。

    以文制武是军事政治化的必要手段,但是兴文匽武,就是过犹不及了。

    于谦无不感慨的说道:“当初关二爷一心北伐,将背后交给了盟友,却被孙权小儿从背后攻伐占据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