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婉容的女儿竟如此狠毒。他纵然追悔莫及,却已于事无补。
乔莫青随后将高炼带来的那条肚兜收好,并一再叮嘱高炼此事万莫声张,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因为,他至此已经对自己的女儿有了重新的认识。
然而,乔莫青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女儿。
一个月之后,高炼死了。
事发当日,高炼倒在了距离自家宅院几步之遥的巷口。被巡夜打更的差人发现时,已是七窍流血而亡,而且浑身酒气。
大内禁军的金枪班指挥使暴毙街头,此事也惊动了开封府衙。时任开封府尹宋乔年亲自升堂办案。
按理说,七窍流血乃是中毒之象无疑,可经仵作勘验,并未发现毒从何来。最后调来了大理寺的仵作,也依然查不出是从何处下毒。
宋乔年最后不得不下令解剖尸体,但仵作验遍全身,却还是验不出任何毒物。话说,宋乔年也曾出任过京西北路提刑官,自认查案有一套,但他亲自验尸也是一无所获,寻不出半点头绪。
最终,开封府只能以饮酒过量致暴毙结案。而此事在大内禁军中也传得沸沸扬扬。
三日之后,另一桩疑案又发生了。
招箭班指挥使王岭在例行操演时,不慎被属下一名禁军的弓箭所伤。当时,箭簇只是擦破了王岭的脸颊,看似并无大碍。可不到一个时辰之后,王岭却突然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和高炼一般无异。
开封府再度升堂查案。那名失手的禁军当堂喊冤,经查验,射伤王岭的那支箭的箭簇也的确验不出任何毒药。而仵作验尸的结果也和高炼的一样,完全找不出毒发的原因。
那名禁军最终因查无实证被释放,只是以误伤上司的罪名罚了半年军饷,逐出禁军,永不录用。
连续两桩疑案,两名大内禁军统领不明而亡,这也惊动了官家。他甚至严厉斥责时任殿帅的高俅,责怪他御下不力,居然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而对于办案不力的开封府,官家虽未立即降罪。但次年,宋乔年就遭言官弹劾,被贬出京城,到蕲州领了个保静军节度副使的虚职。
乔莫青当年虽也不知高炼的确切死因,但他心里明白,此事和自己的女儿脱不了干系。
而经过此事之后,乔莫青也更加确定,自己的女儿已非同路之人,所谓荣华富贵之下是见不得人的肮脏龌龊。
不过,乔莫青并未马上离开。一则是因为,其幼子尚小,当时还不满三岁。二则是,他还有些事情未了。
在随后的五年中,乔莫青几乎再未去过酒楼,平日里花钱也一改大手大脚的习惯。宫中若有赏赐送来,他也皆留存起来。
五年后,乔莫青幼子已过韶年,被恩准入国子监入学。乔莫青才离了汴京,和家人不辞而别。
而在乔莫青离开之前,高炼和王岭的遗属皆收到了一份来历不明的厚礼:黄金一百量。
听着木月一口气将这段往事讲完,武松等人也终于明白,当日在相州查阅的起居注中,种种蹊跷存疑之处也就此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过,普鸣凤关注的却另有他处。
“方丈,你方才所说的那两起疑案中,二人所中的应该是血隐之毒。”普鸣凤道。
“血隐?”闻听此言,柳如烟也想了起来,“姐姐说的可是那苏沐白所中之毒?”
“正是此毒。”普鸣凤接着道,“方丈有所不知,此毒入口为药,见血才为毒。且此毒发之后,半个时辰即化于无形,再无毒性。所以事后验尸也很难验出。”
“施主为何如此肯定?”木月急切地问道。
“因为此药乃是大内宫中独有,外人极少知晓。”普鸣凤道,“只是因奴家一生以毒为伴,才识得此药。寻常仵作怕是很难识别。”
“如此说来,只有宫中的人才会有此物,也才懂得如何使用?”木月又道。
“此药乃是南洋贡品,极其稀有。非宫中之人怕是很难获得。”普鸣凤接着道,“而且,能懂得此药毒性之人,翰林医官院的御医怕是也不多,非宫中地位显赫之人不可得。”
木月听得很明白了,也终于确认了了,当年高炼和王岭之死也正是自己女儿下的手。
他心里道,没想到,整整二十年过去了,自己虽然一直未停止过忏悔和赎罪,并尽力弥补受害之人,以图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女儿减轻罪过。但当年所为,居然遗祸不尽,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大宋江山的归属。
想到此,木月道:“诸位还有何事需要老衲做的,直管吩咐。于私于公,于家于国,老衲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