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古月、同根、江山
在康王脑海里:这几个词搅成一团,但意思却已清晰无比:“黄龙”指的是金人的黄龙府,“古月”二字合在一起就是“胡”字,而“同根”与“江山”不就是在说自己非赵氏子孙却要继承大宋正朔吗?
莫非赵檀也已知晓此事了?还是他早已知晓,只是到此刻才发难?
不过康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这似乎不合常理:若是皇兄早知此事,完全可以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何必等到如今。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赵檀也是在北狩之后才得知此事的。
可他又是从何得知,莫非是母妃韦氏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人也知道此秘密?
康王双目盯着黄绢,脑海里却已经飞速闪过了无数疑问。
陆云中静静地看着康王,脸上一直挂着一种莫名的笑容,仿佛他也能看到绢书的内容一般。
“今夜亥正时分,城南华空寺,下官静候康王大驾。”陆云中突然开口道。
康王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猛一抬头,以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陆云中。
“你是在和本王说话?”
“难道这屋中还有其他人?”陆云中轻捻白须,笑容依旧。
“陆知州,你好大的胆”康王很想发作,却发现自己似乎底气不足。
“下官不敢。”陆云中还是不卑不亢,“下官只是奉旨办事。”
“奉旨?奉何人之旨?”
“蜡丸我已送到,黄绢诏大王也已看过。大王应该明白下官所言之意。”陆云中道,“华空寺之约下官也是遵官家口谕,来与不来,请大王自行定夺。”
言罢,陆云中拱手一揖:“下官就此告退。”
望着陆云中潇洒而去的背影,康王就像脑袋被猛击了数下,恍惚中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小和尚,你觉得康王会赴约吗?”武松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问道。
“会。”
“你为何如此肯定?”
“这好奇乃是人之天性,尤其是事关自己的身世之谜,又有谁不想知道呢?”亥言悠悠道,“何况,康王此人本就生性多疑,不怕他不来。”
“那他会独自前来吗?”武松又问道。
“应当是。”亥言的语气稍稍有些松动。
“他如今即将成为一国之君,一个人前来就不怕有危险?”武松道,“何况,想行刺他的人应该不少吧。”
“嗯。武都头之言也不无道理。”亥言想了想,“不过,若是他兴师动众而来,却更加危险。”
“你是说,他也怕身世之谜大白于天下?”武松道。
亥言点了点头,“如今就要看他如何权衡这其中轻重了。”亥言道,“不过,若是以他当日在武都头刀下的表现而言,我以为他必会独自前来。”
“你说的是在相州的那次?”
“正是。”亥言道,“康王虽为人狡诈,但也有临危不惧的胆色,愈是凶险之时,他可能愈发地冷静。”
“你这是在夸他吗?”武松不由地白了亥言一眼。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亥言道,“康王为人虽不堪,但这不代表他就是无胆鼠辈,更不意味着他就是蠢材。”
“嗯。”武松也勉强点了点头,“康王的确颇有些胆识。”
“所以,有坏人倒是不怕,怕的是有勇有谋的坏人。”亥言道,“我等要对付的毕竟是一个即将成为天下之主之人。”
“那你觉得有成算吗?”武松又问道。
“不知道。”一向嘻嘻哈哈的亥言此刻却是一脸严肃,“这康王城府颇深,难以常人度之,只能见机行事了。”
的确,亥言和武松二人与康王已有过数次交锋。但无论是武松以武力相逼,还是亥言矫诏诱之,抑或是以金国王子的性命相迫,皆未令康王就范。
在武松眼里,这个康王堪称无耻至极,而在亥言看来,康王不仅狡诈,而且奸中带邪,其心机之深,端是难以揣测。
所以,他此番苦心布下陷阱,不惜请出两位知州助阵,甚至已将陆云中置于险境,但最终能否令康王上当?亥言心里也没底。
康王的行动的确是超出了亥言的预想。
他已决定赴约了,但他却并非独自前来,而是带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御营统制袁淳风。
这是康王左思右想之下最合适,亦是唯一的人选。
对于康王而言,约,是必定要赴的,但单刀赴会还是过于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