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家的包衣奴,被官府抓去做事死了,自然要从我女儿身上找回来。我问他女儿去哪儿了,他说卖给青楼了,我女儿才十岁啊~~”
会场寂静一片,除了牙齿咯咯的响,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她虽然是个女儿,却从小懂事,帮我种田、洗衣,乖巧得很,有时我男人在外面给她拣个小花小草、红头绳啥的回来,她都高兴,她偷偷对我说,等她长大了,就寻个好人家嫁了,把我和他爹接过去,好好孝顺我们。”
“她不见了,我像个疯子一样把沈阳城所有的青楼都找遍了,那些青楼是有钱人才能进的地方,我都进不去,就守在门口望,望啊望,天天守着,没见着人。”
围坐的人群里,有低低的哭声,这些团丁有些人已经成家了,同样有子女,一些人有姐妹,感同身受,红了眼眶。
妇人继续说着,脸上一片木然,像是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旁人的故事:“后来我听说,买她的人把她送给了鞑虏的大人物,那大人物喜欢小女子,喜欢折磨人,每每把人折磨死了,就丢到城外的乱坟岗去,任鸟兽啄食,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去乱坟岗寻人。”
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围在圈子外的人,伸长了脖子朝里凑,里面的人,竖起了耳朵,拳头就要拽出水来。
妇人木木的脸上,抽搐了几下,哇的一声哭出来,人一下瘫坐在地上,边哭边道:“青天白日的,她就在一个坟包边躺着,身子都被吃成了骨头,血糊糊的,就剩半个头,头发上还扎着她爹送她的红头绳,我都不知道她是咋死的。我哭着拿个破衣服去捡她,看到身子边的土都是被手抓出来的痕迹,一道道的,指甲抓出来的,她被扔到那里的时候,还没断气,大概是活活痛死的,我的儿,她活活痛死的~死了还被鸟兽吃了啊!”
妇人捶胸顿足,哭得不能自己,眼泪如河一样的流,身边一圈的人,在哭声中沉默了几秒钟,就像火山在爆发前酝酿几秒钟一样,然后汹涌澎湃的迸发出来。
这下,伍长队长控制不住了,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诡异的是,远处的街边,就有几个红衣服的纠察在城门口巡检,远远的听到这边的声响,扫了几眼,却无人过去。
一个年轻点的纠察,大概刚穿上这身制服没多久,有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他靠近坐在城门口门洞里的上司,指着团丁的方向说了几句。
“不必管他们。”上司瞄了他一眼:“那是团丁在开诉苦大会,请了辽东来的难民讲话,又不是在城里喧嚣,不必管。”
“可是。”新人道:“团练有军规,任何时候都不得聚众喧哗,包括诉苦大会。”
“他们没在城里,在城外。”上司又瞟他一眼:“城外不必管。”
新人拧着眉头,坚持道:“军规上没写城外城内。”
上司终于压抑不住了,一把将他拉过来附耳道:“你小子愣头青啊,非要我说实话:这是龙头派来的辽东难民,刻意要让团丁们接受的教育,你现在过去干涉,不是自讨苦头吗?一来那些大头兵指不定把气撒在你身上,把你活剥了都不一定。二来你以为龙头回表扬你?你做梦吧,他只会认为你不懂事,把你打发了去种地。”
新人一愣,僵在了原地。
“这些事多过过脑子,我听说龙头在房子里,把那些派去团丁中宣讲的辽东人挨个先听了个遍,你想想这个是什么道理?”上司呷了一口壶里的茶。
新人愣神的样子添了一层懵逼。
上司左右张望了一圈:“龙头收留辽东人,又让他们去点燃团丁们心中火气,这不是明摆着吗?他惦记着辽东那块地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