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聂尘在看海,山下的范德贝克在看山。
从靠近淡马锡海岸开始,范德贝克的眼珠子就一直在打转,向上看,向左看,向右看,把这个东方的崭新海港看了个遍。
“左侧和右侧的山上,都有炮台,规模很大,左边的大概可以布置十门炮,右侧的可能会布置八门,或者更多。”
范德贝克仰头凝视了一会,又扭头瞧瞧炮台朝向的海面,心中不停估算:“若是布置的三十六磅以上的重炮,长射程能控制海港以外很广的范围,在炮火的覆盖下,任何敢于靠近炮击港口的敌人会遭到毁灭性的炮击。”
身侧的范迪塞尔也在做同样的事,这位火器专家着重在看炮台的雄伟程度,他贴近范德贝克耳边低语道:“先生,那两座炮台都构筑在陡峭的山坡上,地基就有十英尺高,再加上墙体,靠人力是绝对爬不上去的,除非使用梯子,但梯子在山坡上根本立不起来,要想攻克它们,恐怕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极大的代价?”范德贝克冷笑一声,伸手指向从海岸一直延绵到炮台底下的拒马道:“怎样勇敢的士兵,才能冒着炮火冲破那么多拒马的阻拦?还有壕沟,你看到那些壕沟了吗?”
“看到了。”范迪塞尔眯起眼:“先生,不光是山坡上,在海岸沿线但凡可以让小艇冲滩登陆的地方,都布置了拒马,而且是石头拒马,大炮都轰不烂的那种。”
“很完美的防御。”范德贝克看向即将靠岸的码头:“连码头都被石头墙圈起来了,你已经看到那些塔楼了吧?除非先把能威胁登陆步兵的塔楼全都毁了,否则他们会被墙后面和塔楼上的火枪打成筛子。”
“那样的话,船必须近岸炮击才行,可是这样一来那些炮台上的大炮又能居高临下的把船逐一点名。”范迪塞尔回过头去,看向入港前经过的一座离岛:“还有后面的小岛上,也布置了炮台,它们能和陆地上的炮台构成交叉火力,彼此支援,这是一个立体的绝佳防御体系。”
“我们在海外的要塞,很少有这样强大的防御强度。”范德贝克下了结语:“这些东方海盗,做事很专业。”
“啊~”范迪塞尔突然惊呼起来,喊道:“看,好多船!”
此刻船已入港,里头密密麻麻的桅杆脱离了防波堤的遮挡,露出了端倪,四十多条大船映入了荷兰人的视野,船首尾相连,一艘接一艘的靠在码头上,乌泱泱的一大片,占去了港口内的一大片水面。
范德贝克也吓了一跳,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上翘的胡须被长大的嘴衬托得仿佛伸出来的獠牙,他抓着船帮子,看着庞大的船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必须回去报告约尔司令官,传说是真的!”范迪塞尔颤抖着道:“东方海盗真的拥有那么多的战船,我们中计了!”
“不要慌,别忘了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是来谈判的。”范德贝克左右看看,制止了副手的失态:“不要露出胆怯的样子,尼德兰男子汉怎么能被吓倒!”
“可是,他们的船太多了。”范迪塞尔嘀咕道:“我们在远东没有同等数量的船只。”
“征服并不是靠船的多少,而是靠决绝的勇气和高超的战斗手段,我们征服新大陆和非洲海岸的土著,哪一次不是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胜利的?”范德贝克训斥道,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马上靠岸了,让所有的人都精神起来,别丢人!”
引路的鸟船示意桨帆船在港口内停下,却没有让他们停在码头上,而是逼迫他们停留在远处的泊位上,几条鸟船团团围住,炮口不加掩饰的对准了荷兰人。
这在桨帆船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安的情绪在水手们心中蔓延,好在不久后一条小船从码头上划过来,靠上了桨帆船。
“我是中华远洋商行的费尔南多,你们谁会说葡萄牙语吗?”
一个穿着体面长款法兰绒外套的白人跳了上来,叉着腰瞥着每一个荷兰人,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很惹人讨厌。
范德贝克不懂汉语,但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很乖巧的上前答道:“我会,这位先生,你是代表葡萄牙政府的官员吗?”
费尔南多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聋了啊?我说过了,我代表的是大明国中华远洋商行,你是谁?”
范德贝克头一回被一个葡萄牙人蔑视,心头鬼火乱冒,心想老子在新大陆打得你们连妈都不认识,你牛逼个啥?但口中却只能压低怒火答道:“我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范德贝克是我的名字,我……”
“我没问你名字,我是问你们来干啥?”费尔南多抱着双臂,目露鄙视:“若是来赔罪,那么先献上诚意来。”
范德贝克又怒又懵,诧异道:“什么诚意?”
“前些天你们打沉了我们一条船,十几条人命,难道不需要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