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挣扎两下,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断了,根本没法动。
要死了吗?
孙元化这么想着,双目混沌的看着天上的云。
进诏狱之前,两腿的肌肉依然有力,可控马驰骋,可奔走江河。
现在却成了一个废人,不但身子废了,心也废了。
一切万念俱灰,孙元化闭上了眼,这一刻觉得一生无功,碌碌无为,生与死没有区别。
大地在身下,温暖如儿时母亲的怀抱,孙元化十指紧扣,插入泥土里,突然感到,就这么死掉,任泥土掩埋,也不是坏事,何处青山不埋骨呢?
“最怕问初衷,幻梦似空,年少凌云三千里,踌躇百步无寸功……”
地面有些轻微的颤抖,莫非也在为自己伤心愤怒?
双目紧闭,孙元化轻轻念叨着几句诗词,一动也不动,直到地面因为车轮滚动而颤动的声响,到了身侧。
“孙大人,孙大人,你怎么了?!”
张焘的惊叫声适时地响起,这位狱友从一辆从远处驶来的马车上跳下来,虽然牵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但依旧麻利的伸手去扶孙元化。
“张大人且慢,孙大人这是受了严刑拷打,身子骨出了问题,不能擅动!”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却跟着从马车上跳下来,伸手拦住了张焘:“容我检查检查再说。”
胖子虽胖,却身手灵活,蹲在孙元化身边轻轻的捏了几下,就立刻判断道:“有几处骨头断了,还有内伤,应该是被铁器殴打所致,不能耽搁了,先上车,再寻个正骨的大夫诊治用药,不然可能瘫痪。”
孙元化睁眼,发现自己不认得这人,胖子却不容拖延,唤过车夫来,加上张焘在旁边帮忙,三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孙元化抬上车子去,马车车厢中有棉被,拖过来垫在了孙元化身子下。
马车没有耽搁,立刻匝匝的开始动起来,车厢的帘子放下,孙元化也不知道在朝哪里走。
“张大人。”孙元化开口已气若游丝:“这位是……”
“他是……”张焘嘴巴一张,却说不出来,还是那胖子善解人意,拱手笑道:“小人赵破虏,是特意来接两位大人的,却没想到来迟了,让大人受了委屈,实在对不住。”
胖子笑的时候,那张脸市侩无比,一看就是个商人。
“赵先生。”孙元化皱起眉头:“老夫好像不认识你啊。”
“是不认识,张大人也不认识小人,不过没关系,小人是受人所托来的。”赵破虏的名字很霸气,但人却胖乎乎的,长着一对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根本没有一点霸道的气质。
“受人所托……”孙元化眼睛一亮:“是徐大人安排的?”
“不是,徐大人身处中枢,哪里能安排这么细致的活计。”赵破虏笑眯眯的,拿出一个葫芦给两人喝水:“大人,小的是中华远洋商行天津分号的掌柜,奉我家大龙头的命令,特来迎接两位的,当然了,徐大人必然是同意了的。”
“中华远洋商行?”孙元化、张焘二人同时一怔:“大龙头?”
“正是,我家大龙头为了救两位出来,可花了大价钱啊。”胖子赵破虏变戏法一般,又摸出几块煮熟了的肉饼子来:“两位先吃点,我们出城要费点功夫,出了城再找大夫。”
“你家龙头,姓甚名谁,为何要救我们?”孙元化沉吟道,他觉得有点不对头:“以前老夫没有听说过中华远洋商行。”
“我家大龙头叫聂尘,大人一定不认识,大人可是怀疑小人的身份?”赵破虏一笑,伸手摸出一封信来:“这是徐大人手书的便笺,就是怕你们不信我,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孙元化颤悠悠的伸手接过,展信一观,信上寥寥数语,字字如玑。
“徐大人……”孙元化老泪纵横:“恩师啊,孙某愧对你啊~”
“孙大人不要忙着悲伤,身子要紧。”赵破虏似乎很看重孙元化的伤势:“今后日子还长,用得着的地方多的是。”
孙元化不禁顿时哭不出来,他茫然看向赵破虏:“赵先生什么意思?”
“等一阵子大人就知道了。”赵破虏宽慰他道:“其实大人不用担心,徐大人的女婿也在我们中华远洋商行做事,还是大龙头的左膀右臂,今后大人在我们那里,一定能成为龙头倚重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