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时,又是一阵雄浑到令人热血燃烧的激烈鼓声自东门城楼上冲天而起,激荡整个东燕城。
突如其来的鼓角之声压制住了羯人的喊杀声,无数的羯人纷纷愕然回头,朝东门城楼上望去。
石斌也满脸惊诧的回过头来,满眼的疑惑之色。
东门城楼不是被敢死先登所占领,为何会有鼓角之声,难道是己方的敢死先登在为大军助威?
然后,当他看到那城楼上的晋军大旗,再次升起时,不禁脸色大变。
“速速杀上城楼!”石斌嘶声大喊。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东门的城墙内,居然没有梯道通往城楼之上,那四丈多高的城墙,根本没有办法上去。
城中大街。
纛旗上的司马珂,端坐在神骏的翻羽神驹之上,抬眼望去,见得羯人的兵马,几乎挤满了城东的大街小巷,嘴角浮现出一丝杀机毕露的笑意。
当他听到东门方向的鼓角之声响起之后,当即手中战戟一举:“点火!”
身后,一群传令兵立即飞奔而去,高声喊道:“传大将军令,立即点火!”
号令声,一直传递到了身后的各处屋舍之中,数十名将士站在屋子正中的地道口,对着地道里面喊道:“点火!”
喊声沿着地道,一直传递到了城东各处大街小巷两旁的屋舍之内,那两旁的屋舍之内全部堆满了柴薪,柴薪上又洒满了鱼油、硝石粉等各种引火之物。数十名晋军士卒,从地道口窜了出来,举着手中的火把,便点燃了屋内的柴薪,待得火势稍旺之后,这才退回地道之中。
呼呼呼~
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冲天而起,迅速蔓延起来,羯人兵马所在的两旁的房舍全部燃起了熊熊大火,干燥的柴薪,木质为主的房舍,迅速连城一片火海,无数的火舌飞舞,向街道上的羯人扑来。
瞬间的剧变,令羯人目瞪口呆。
石斌顿时明白了过来,自己终究是中了司马珂的计策。
这一刻,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他的心头,双目尽赤,他疯狂的嘶吼道:“退!快退!”
火光之中,数万羯人惊慌失措的开始往后退,然而为时已晚!
轰隆隆!
千斤重的巨门轰然坠落,将城内外的羯人隔离开来。
“城门被关了,城门被关了!”
羯人后军一阵大乱,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之中充满绝望和惊慌,纵然羯人悍不畏死,但是谁也不愿意像烤猪一样活活的烧死在大火之中。
前面有晋军列阵阻截,后路被千斤闸门所被隔断,左右两侧都是越烧越旺的大火,羯人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完了,全完了!
石斌如同坠入到冰窖之中,通体冰凉,眼中露出无尽的悲愤之色。
呛啷!
刺耳地金铁摩擦声中,石斌缓缓抽出宝剑。逐渐高举过顶,漫天的火光映在锋利的宝剑之上,顿时幻起夺目的银辉,霎时间,石斌凄厉而又苍凉的声音响彻东燕城的东门。
“拼了!冲垮晋人的阵列,便是活路!”
无数绝望中的羯人甲士听到石斌的吼声,立即发出疯狂的响应,然后像潮水一般涌向熊熊的烈火,他们狂热地呐喊着,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喧泄着自己的视死如归的决心。
既然后路断绝,不如拼死一战!
羯人的悍勇和野性在刹那之间被激发了出来,奔驰在最前的羯人骑兵,在一名校尉的号令之下,取出一枝羽箭,将箭头削断,然后用断箭对着胯下的骏马的屁股就是奋力一阵猛戳。
咴咴咴~
那些战马被戳得痛极,顿时红着眼睛,发出一阵阵暴烈的嘶鸣,疯一般的向前冲出,这连人带马,何止千斤,再加上极速的冲刺,就算晋军的盾阵,也未必能挡住。
轰隆隆~
眼看无数的战马疾驰而来,羯人抱着必死之心,若是这般前仆后继的硬生生的撞过去,就算盾阵也要被撞得飞起来。
中军的石斌看得真切,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只要这些悍勇的将士用血肉之躯硬生生的冲垮晋军的防线,便可长驱直入,不但可死里逃生,还能彻底翻盘大胜。
咻咻咻~
从晋军的阵列之后,射出了一阵密集的弩箭,一个接一个的羯骑兵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了下来,但是那无主的骏马已经发疯,依旧在往前狂奔。那些侥幸躲过弩箭,或者没有射中要害部位的羯人,依旧策马狂奔。
哗啦啦~
与此同时,从晋军的盾阵之后,那些刀盾兵,突然从地上拿起一个个皮囊,然后朝盾阵的前面抛洒着什么东西,只听得叮咚叮咚的金属坠地的清脆的声音。
转眼之间,正对城东几条主要街道方向的阵前,便密密麻麻的撒满了黑色的金属物品,面积达一丈多宽。
羯骑疾驰而来,靠的就是那加速度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若是绕行或者放缓速度,都无法对盾阵造成冲击效果。更何况那些无主的战马,更加不会绕行。
咴咴咴~
随着一阵接一阵的暴烈的嘶鸣声响起,那些眼看冲到晋军阵前的战马,突然一匹接一匹的跪倒在地,然后倒了下去。那马背上的骑士,也被摔落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那洒满一地的金属物,正是铁蒺藜!
铁蒺藜分为很多种,设在水中的“铁菱角”,联缀于木板上的“地涩”,拦马用的“搊蹄”,在刺上涂敷毒药的“鬼箭”等。
晋军用的正是拦马用的搊蹄,是带有四个尖角的金属物品,不管怎么扔,它们总有一个尖角竖直向上。这些东西扔在古代战场的道路上,人和马都看不到,如果会踩到它,会穿过脚底,通过厚厚的角质层,一直向上到达关节处。
没有马蹄铁的马蹄,踩上铁蒺藜,穿刺得更深,那些疾驰而来的战马重重的踩在铁蒺藜上,便被透穿了马蹄,疼得双腿一软,便栽倒了下去。
前面的战马倒地,便形成了一道障碍物,后面的战马再冲上前,又大都被绊倒在地,形成新的障碍物。
一名马术极其精湛的羯骑将领,怒吼一声,一提缰绳,胯下那匹神骏的战马,突然怒蹄腾空而起,跃过了那前面的障碍物,然后连人带马向晋军的阵列狠狠的撞了过来。
盾阵后的长矛兵,早已将长矛的纂尾支在青石板的缝隙之间,将锋利的透甲矛刃斜刺前方。
喀喀喀~
那名精悍的羯骑将领,胯下的战马被三枝长达六米的竹矛所刺中,只听三声脆响,那竹矛硬生生的从中间折断,震得扶住长矛的晋军将士双手上的虎口震得生疼。
那锋利的透甲矛刃,将那匹战马刺落在盾阵之前,那名羯骑也被压倒在地,半个身子压在七百多斤的战马之下,动弹不得,又被盾阵后的长竹矛一阵猛戳,当即身亡。
但是像这种骑术精湛的羯骑还是少数,大多数的羯骑,都被前面的战马和袍泽的尸体所阻挡,无法在极速冲刺的情况下冲到晋军之前,只能放缓马速,踩着那一地的尸体,向前攻击。
然后羯人骑兵冲杀的速度一慢,便成了箭矢的活靶子,偶尔有冲到近前的,又被那伸出来的长矛刺伤马眼和马鼻,那马负痛便不再向前,而是回头就跑,又将后面的羯骑撞乱,顿时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