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着脸,崛川信彦的心直往下沉。
陶知命这才对上田夏纳旁边一左一右的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说道:“大概让你们很意外,受到了惊吓。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万一崛川桑的人把你们抓起来那就麻烦了。”
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心里一惊。
只听陶知命又笑着问崛川信彦:“崛川桑,我和明菜、泉水还没有更深入的关系,为什么要将她们也作为目标呢?”
崛川信彦汗如雨下。
难道说刚才扶自己起来那种友善和睦的姿态,都是假的?
有什么意义呢?
餐桌旁鸦雀无声,只有鹿野真纪等人开始沉默着往这边送来料理。
陶知命的问题不用正面回答,崛川信彦声音生涩地问道:“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取得您的原谅?”
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呆呆地听着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不是堂堂第一劝业银行的会长吗?
陶知命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纯粹理性去考虑的话,我真的应该接纳你这样有能力、有手段、谨慎又大胆的部下。你也看到了,虽然我很年轻,很帅气,很有能力,也很有钱,但要让她们都甘心放弃一些本该拥有的东西留在我身边,我还是必须多从情感方面考虑啊。崛川桑,你需要获得原谅的并不是我。”
崛川信彦呆了呆。
你在胡说什么?
为了获得这些女人的忠心,你就要这样折腾我?
还有一个人,不是你这个yakuza手下的夫人吗?
我堂堂崛川信彦,还比不上一个yakuza的忠心重要?
“现在,藤原裕子正在记者会上讲述她的经历,以及她是奉哪些人的命令和逼迫害死了田中大人的司机。”陶知命先笑着问藤原樱,“小樱,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姑姑藤原裕子,要怎么才能够原谅崛川桑呢?”
“不可原谅!”藤原樱一贯是泼辣的性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些人,都应该下地狱!”
崛川信彦木然看着她。
这是那个北雪裕子的侄女?
心情起伏很大,但崛川信彦知道,关键还是陶知命的态度。
自己交出了修子,他又翻出了新的筹码吗?似是而非的筹码。
可陶知命继续一本正经地问道:“梨子,你怎么说呢?”
深谷梨子冷漠地回答:“你决定吧。但不管你怎么决定,他必须向我谢罪。”
陶知命微笑着点了点头:“崛川桑,你意下如何?”
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谢罪?这个崛川信彦曾对这个很冷傲的女人做过什么吗?
崛川信彦沉默了很久,然后站了起来离开座位,来到了深谷梨子和藤原樱身后。
已经跪过两次了,再多又何妨?
虽然人很多,但要么是他的女人,要么是他最信赖的部下。
要活命,很简单。但如果就此被抓到牢里度过下半生,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只能争取获得他的认可,这样还能有一个发挥能力、“自由”的余生,可以为孩子做点什么。
于是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第一劝业银行的会长,对深谷梨子和藤原樱跪了下来。
“……过去的事,我难辞其咎。现在已经真诚地想成为陶大人的部下,奉献出一切。如果需要我做出什么样的补偿,请尽管说吧!原谅我!”
深谷梨子表情波澜不惊,但心中意难平,眼睛难得地红润起来。
而藤原樱则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说话。
崛川信彦继续跪在那里,陶知命就说道:“靖子,虽然你当初是因为东宝的逼迫,但崛川桑毕竟只是代表第一劝业财团在阪急电铁有些股份。所以你就算了,毕竟也没有受到实质的迫害。回头让小林直树向你谢罪就行了。”
泽口靖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现在并没有需要谁谢罪的想法,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听出来了。
她们与陶知命的关系,有这一层“拯救”和“复仇”的因素?
跪着的崛川信彦听到陶知命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松了一下。
听起来,还是在帮着自己调节矛盾?
只要他这些女人获得了精神上“完成复仇”的满足感,对他更加忠心、爱戴就够了吗?
可此时,却听上田夏纳不耐烦地说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吃?都快9点钟了!”
“开动,开动……”陶知命讪讪笑了笑,然后说道,“崛川桑,先坐下吧。”
主母发飙,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刚才都吃了一惊。
可片刻后,上田夏纳又笑着对坂井泉水说道:“听说你喜欢吃甜品,等一下尝尝他安排人做的布丁。”
坂井泉水心中尬值飙升。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啊!
就好像做坏事被人当场逮住了一样,坂井泉水面对这样的情况,心理脆弱不堪。
而那边,崛川信彦已经重新坐了下来。
陶知命就说道:“好好吃。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因为她们的原因,我和崛川桑之间还需要解决这些矛盾,实在是很奇特的命运。”
崛川信彦食之无味,心里却一直在忐忑不安。
遥那孩子坐在他正对面,她眼中的恨是为什么?渡边则也好,渡边明也好,不是已经都完蛋了吗?
如果只是为了她父亲的仇恨,现在应该是放下了心事才对。
难道说春野雪依的事……不可能,她那时候5岁不到,又能知道什么?
还是说,木岛元一说了什么?
这恐怕是陶知命还没打出来的最大筹码。
已经明说了,股份什么的可以都给他,他还要这么做筹码做什么?
自己已经心甘情愿,彻底准备做狗了啊!
陶知命还真的殷勤劝起酒来,今天的料理也确实是顶级的。
崛川信彦左思右想,最后灵光一现,开口说道:“陶大人!如果需要我做证人把伊藤忠幸兵卫他们拖下水,就算被判几年,也没关系的。这样的话,不知道……夫人们能不能原谅我。”
上田夏纳听到夫人们这个词,尽管内心已经是认了吧,仍然忍不住嘴角一抽抽。
这家伙,非要搞得这么麻烦吗?
既然早就决定了要他死,干脆利落地解决不就行了?
陶知命却显得喜上眉梢,无比感慨地说道:“崛川桑,连这样都甘愿做吗?”
“当然!”崛川信彦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为了这一点。
经过了上次第一劝业财团的内斗,伊藤忠幸兵卫的实力暂时扩大了,在第一劝业银行占了更多股份。
想要将伊藤忠幸兵卫彻底斗垮,只有靠自己是最轻松的。
高木仁八还没那个积累与因果。
搞出这么多事,就是为了彻底消除自己将来会背叛他的隐患吗?
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被判几年这种事,只要那个结果已经清晰可见,凭他的实力和能量,还想用自己的情况下就能轻易将自己捞出来。
不知不觉间,崛川信彦的底线已经降到了坐一阵子牢也没关系,只要还有未来就行。
陶知命肃然起敬,端起杯子说道:“崛川桑,你的气魄和觉悟让我钦佩!”
“……陶大人,叫我信彦就好。”崛川信彦又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现在高木桑也正在和伊藤忠幸兵卫见面吧?”
“不愧是你!”陶知命赞叹道,“确实如此,雄太,把电话拨过去吧。”
于是气氛仿佛急速转变,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都晕了。
怎么这并不是一场复仇戏码吗?包括之前什么派人要抓她们两人,还有为之前对那个深谷梨子她们做过的事情谢罪,都带着事业上的目的?
她们怎么想的,崛川信彦不知道。但这一口酒,他喝得舒心多了。
也许根本用不着去做什么样的证人,只要伊藤忠幸兵卫他们知难而退就行。
大阪那边,高木仁八的手提电话响了。
他听了两句之后,就笑眯了眼睛将电话递给伊藤忠幸兵卫:“崛川桑想跟你说几句。”
在他笑开了花的表情底下,是他轻松的心情,和对陶知命更深的敬畏。
崛川信彦的作用,被压榨到了这种程度吗?
死到临头,还在发挥最后的作用,而且心里一定是带上了新的希望吧?
他居然被玩弄到了这种程度。
有一种……就干脆利落地弄死他,有点太便宜他了的意思。
所以说会长大人现在正在玩弄他的情绪,让他心情起起伏伏的,最后给他整一场崩溃大戏吗?
高木仁八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有那个深谷梨子的一点建议。
所谓的施虐……
伊藤忠幸兵卫阴沉着脸,听着电话里的崛川信彦厉声说道:“我在特搜部被盘问的问题,已经全部告诉你了!现在的局势,宫泽大人为了应对田中大人最终的反扑和诋毁,是一定会做到极致的!想要安然无恙,现在只能破财免灾了!如果我被抓,大家全部都得完蛋!”
镇瀛居里的女人们,早已听得目瞪口呆。
中森明菜和坂井泉水懵懵地看着陶知命,发现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私仇、事业上的利益、政坛的争端……全部搅和在一起。
他的影响力,已经大到了这种程度?
而泽口靖子则双目闪着奇异的光芒,这是远比电影剧本精彩复杂的现实,他坐在那里悠哉地向上田夏纳露出一个带了点讨好的笑容,只看得泽口靖子忍不住要笑起来。
很有反差感。一边是生杀予夺的大人物,一边是为了这场“家宴”得让正牌夫人压制不满的滑稽。
就像他唱那个《一笑悬命》时候一样,挺逗的。
大阪那边,伊藤忠幸兵卫双目愤怒不已,但最后又像崛川信彦一直认为的那样,怯懦地恐惧起来。
他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崛川信彦又怎么会不甘心只是做个高级马仔呢?
伊藤忠幸兵卫这些靠祖辈余荫瞎胡闹的人,不足以压服崛川信彦啊。
电视里,记者会也结束了。
此刻开始,围绕这个案件的波澜再起。
这一次,会刮向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不再是处理几个大藏省等部门的中高层官僚就能结束的。
高木仁八笑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伊藤忠桑,现在能做出决定了吗?”
镇瀛居里,陶知命开心至极,崛川信彦脸上也有了笑容,是谦卑的笑容。
陶知命其实也挺纯粹的。
送人上路之前,好酒好菜让吃顿饱饭,这点礼仪还是要讲的。
毕竟崛川信彦真的为他做了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