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咬着牙,“她一人认购的份额,还要超过伊藤忠商事、关西电力、三菱商事、三井物产这样的超大会社!这个人,恐怕只是一个工具!兴业银行那边……”
一个人,所牵涉到的数字就已经达到了以兆为单位,半泽一木只觉得怒火将要爆炸开来。
之前面对总裁大人,他还因为不动产市场牵涉到的短期风险债券接近2兆円而担心到极点。
现在,区区一人,从一家银行就认购过总计1万3454亿円的债券。而她凭区区426亿円的存款,就拿到了3200亿円的贷款。
那么她到底进行了怎么样的资金操作,从银行拿走了多少钱?
现在市场中的风险债务,究竟已经到了多少?
半泽一木脸色苍白,眼神中头一次浮现出迷茫。
怎么办?
……
“黑泽桑,真的有秘密调查组吗?”尾上缝的信息来源倒也不算闭塞,直觉告诉她这次不妙了,因此这次她慌忙地找到了兴业银行的行长黑泽洋。
“放心吧!”黑泽洋反倒不以为意地安抚着她,“这样的检查,每年都会有,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尾上缝想着陶知命当时告诉她的后路计划,想起这次据说有霓虹银行的人参与,想到三重野复的强硬姿态,忍不住说道:“不动产的价格已经在开始下跌了,黑泽桑,恐怕是担心坏账的出现!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的!”黑泽洋振振有词地跟她分析着,“股市已经跌成了那个样子,多少会社的融资变得困难?这样的时候,怎么会让银行陷入险境呢?现在的检查,肯定是要搞清楚每个银行的情况,避免到时候措手不及!但是越清楚情况,就越不会有问题!因为金融体系是以银行为支柱的啊,区区股市不算什么。如果银行体系崩溃了,经济也就崩溃了!”
说着他就自信地说道:“等着吧,很快,内阁和央行就会因为股市和不动产市场的压力,重新改变政策的。这是事实,只要他们还希望霓虹经济能发展下去!”
他越这样说,尾上缝越觉得害怕。
这么说的话,银行的问题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喽?
当初陶会长说的,到时候也许会把责任撇到她这样的人头上。法律已经审判过了,银行却不能轻易倒下,那自己岂不是真的会成为牺牲品?
怪不得建议自己委托一部分资金到他的知命信托,作为后路。
“黑泽桑……”尾上缝还想再挣扎一下,“认购贵行的债券,接受贵行的贷款,‘多少请再贷一点吧’,‘不还本金也可以’,‘尾上女士恩泽,兴银是不会忘记的’,‘融资审批的事就交给在下吧’,这样的话,我可还都记在心上!”
黑泽洋目光一凝,看着他缓缓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尾上缝咬了咬牙说道:“帮我,也是帮你们自己!”
“当然如此!”黑泽洋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们和大藏省的沟通,一直都很顺畅。消息十分确切,这次检查只是例行检查。之所以秘密进行,只是不希望引起股市和不动产市场的进一步动荡。你看,大藏省和央行既然有这样的觉悟,已经充分说明他们的态度和立场了。”
“毕竟……”他语义莫名地说道,“全国各地,现在因为股市和不动产市场已经流出的鲜血、陨落的生命,内阁也不能漠视啊。”
尾上缝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寒,然后老脸就挤出了笑容:“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那么,打扰了,黑泽桑……”
“慢走……”黑泽洋站起来,眼神笑眯眯。
尾上缝离开了兴业银行,坐在车里内心难安。
情况不对劲。
相比起黑泽洋,她更相信陶知命。
她知道陶知命的雄心勃勃,而如果银行全部都安然无恙,他哪里会有机会?
福至心灵一般,她忽然想起由他介绍给自己认识的香岛富商,还有自己委托给他的大量资金。
如果债务问题爆发,那么委托在他手上的资金,就代表了……话语权吧?
可是自己已经借出来的钱,将近3兆円了。除了已经还掉的那8000多亿円,还有超过2兆。
就算他能把自己委托给他的近2000亿円拿出来,又顶什么用?
其他的大部分资金,已经变成了股份和不动产……现在,每天都在跌价。
现在卖得出去吗?
卖不出去的话……
尾上缝的脸色,就这么越来越苍白。
……
“老爹,你怎么也……”
一道铁栏杆相隔,手上戴着镣铐的小池隆也看到对面的木岛元一,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栏杆。
木岛元一反倒是在微笑着:“没事的,这是必须经过的一步。”
“陶大郎那家伙!”小池隆也目眦欲裂,“不是由我来做这件事就可以吗?背信弃义的家伙,等我出去,一定会宰了他!”
“不要说傻话了。”木岛元一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被保释出去了,是裕子。”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中露出宽慰,也有歉疚。
“裕子夫人吗?”小池隆也松了一口气,“但是您到底为什么会被……”
“福本雄已经被抓进来了。”
听到木岛元一这么说,小池隆也眼神变了。
“我最终,大概是会被判处刑罚吧,但那会是在我死了以后。”木岛元一认真地嘱咐着,“隆也,你还年轻,总会屋的那些事,还是按以前交待你的那样去说吧。在里面呆几年,出去之后,不要想着复仇。如果到时候……陶会长认为你有用处,就在那位入江雄太手底下,好好生活吧。在东京不是爱上了一个女人吗?不要辜负她。”
“老爹……”小池隆也忍不住想分辩。
“隆也!”木岛元一喝止了他,“一定要记住!不要尝试复仇!我们做过的事,本来就应该付出代价。”
“只由我们付出代价吗?”小池隆也不甘地说道,“那些家伙呢?让我们不得不去做这些事情的家伙呢?”
木岛元一却笑了:“他们会付出的代价,自然比我们要重得多!所以,态度要好一点,这也算是……将功补过。”
他的眼神有点怅惋起来:“如果不是当我老了,对裕子确实用了心保护……大概,我也无法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裕子夫人……还好吗?”
木岛元一看着他担心的眼神,有些慈爱地说道:“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的儿子。你没有父亲母亲,将她看做是母亲。我都知道。放心吧,她已经回到了家人身边。对了,她原名叫做藤原裕子。她亲哥哥的女婿,就是陶会长麾下那个奈良尤马。”
“……那个家伙?”小池隆也心中一震。
“所以明白了吗?”木岛元一叹道,“如果我们没有发挥应有的价值,我们本该是他一定会全力击垮的敌人。隆也,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只不过……”
他看着小池隆也,年纪大了,心性一天天地变得柔软了。木岛元一忍不住目含泪光,唏嘘地说着:“对不起啊,带着你走上了这条道路……”
“老爹!”小池隆也猛男落泪,“谁都不肯看我一眼的时候,是您让我有尊严地活了下来!我对您,只有感激!我懂了,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好好履行自己的使命!我一定会……让陶会长认可我们的付出!裕子夫人既然原谅了您,一切还有机会的!您要保重好身体,等我……等我出来!”
这处深牢的另一个密室里,福本雄双眼血丝密布。
他的双手被牢牢烤在桌子上,拳头往桌面一顿猛砸:“你没听清楚吗?我说了!堤义明买的那些画,我拿到的钱,安倍太郎拿了28亿円!竹上踏的秘书,青木坪拿走了15亿円!还有大藏省的事务次官……”
福本雄声嘶力竭,疯狂地喊着一长串的名字和数字,然后气喘吁吁,宛如被逼到绝境的猛兽:“都记录下来啊,你们这些混蛋!”
在他对面,审问的人目光平静如水,似乎等着他认清现状。
“记录下来啊!你们这些混蛋!耳朵聋了吗?”
他的咆哮毫无作用,喘着气用红通通的双眼盯着对面,只听那个人又开口问了:“春野泷三自杀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见过谁?”
“……所以都说了,那天晚上我在樱梦料亭,喜欢上了那里的一个艺伎呢。”
“那天晚上,现任芙蓉银行专务的渡边明也去了樱梦料亭,你们见过面吗?”
“都说过了,没有!”
“但是小池隆也说,你们见过。”对面的人面不改色地拿起一张纸放在他面前,“这是他的供述。”
福本雄看着上面小池隆也的签名,瞳孔一缩。
“再问你一遍,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见过渡边明?”
福本雄低着头沉默着,忽然呵呵呵地低笑起来,然后放声大笑,极为猖狂,但又显得有几分悲凉。
“……渡边则,崛川信彦……你们两个傻子……”
小声感叹着,他又想起了那个陶大郎蔑视自己的眼神,想起他的那句话:“你算个什么人物?”
于是他狞笑起来:“如果我说的内容,你们还是有选择地进行记录,那就不要再奢望从我口中听到一个字!”
僵持中,房门被推开。
福本雄眯了一下眼睛,因为房中的灯全亮了起来。
等他重新适应这光线,看到走入房中的人,不禁张大了嘴巴,眼神中全是难以置信。
“我都准备服罪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说话的,是一脸坦然的田·中·荣。
福本雄骤然心防崩溃。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惊天大局?
大阪湾上的一艘货轮里,高木仁八说道:“会长大人,钱已经到账了。”
“人呢?”
高木仁八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坂元东弥,静静说道:“在大阪湾的海底。”
“回来吧。”
高木仁八放下了电话,凝视着坂元东弥。
这个本应在大阪湾海底的山口组若头跪在地上爬过来:“高木桑,我已经全部照你说的做了!我……”
“放心,你还有用。”高木仁八看了看赵春树,弯了弯腰,“赵桑,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直接转身离开,抬头看到一架飞机正缓缓掠过大阪湾的天空。
高木仁八的视线却没聚焦在那飞机上,只看着虚空。
他想起了陶知命。
云端似乎有个神明轻轻拨动了手指,于是时代的巨轮轰然转动,无数的人正在被碾碎。
本来除了死、绝对不会将这193亿円交出来的坂元东弥,留下了他那根特征明显的畸形食指,将193亿円交了出来。
崛川信彦安排去负责福本雄案件的宫崎警视正,在那么多长官齐齐出现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应该走的路。
一切都不能再回头了。
所以高木仁八没有回头,等见到了崛川信彦,他还需要继续演!
再苦、再恐惧、再担忧,也要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