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过了戌时方散,也是直到这时候,淅淅沥沥了整天的雨才算是勉强收了神通。
一大家子人先后从正房里出来,早有仆从携灯盏和屐鞋来接,登时将本就不大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众人挨挨擦擦猫在廊下换鞋,分明只是低声对话,那动静汇集在一处却也响亮得很,想来是吵到了丹房里正潜心修炼的季老爷子,木头房门“铛”地传来一声巨响。
“你瞧,祖母还让我跟着祖父修身养性呢。”
季樱便转头对季萝挤了挤眼:“祖父成日里躲在那房中不出来,可算是修炼了个够本吧?怎么还这般暴躁?”
“嘘嘘——”
季萝忙扑上来捂她的嘴:“小声点,听得到的!”
即便是要说,好歹也挑挑地方吧,人就杵在丹房门前,竟敢这么编排长辈,皮痒还是活腻歪了?
季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什么关系?至多不过被祖父骂上两句,横竖有祖母撑腰,不怕的。”
季萝拧了拧眉,原是抱着她胳膊的,这会子一下松了手,绕到她跟前,两手扳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
“做什么?”
季樱被她捏住了脸,依旧笑嘻嘻:“我脸上有花儿?”
“我瞧你这两日有些得意忘形。”季萝却是难得地严肃,“方才在屋子里,谁都敢调侃。我爹不计较这个,四叔也偏疼你,他俩倒是不要紧,但你这嘴也该有个把门的,别得罪了人自个儿还不晓得。”
这也是真心同她好,才肯如此直接地规劝,不搞拐弯抹角那一套。
季樱也懂季萝是好意,将她的手从脸上扒拉了下来,攥住了:“一家人开开玩笑,这也算不得甚么大事不是?你瞧,祖母下午听得不也很高兴?笑得皱纹都散啦!二姐姐放心,我有数的。”
“你就作吧。”
见她仿佛毫不在意,季萝便老实不客气地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还待说个两句,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姐儿俩回了头,就见季渊懒洋洋地正眯着眼瞅她们。
确切地说是看季樱,捎带着也瞧了瞧季萝,打量一番,点点头:“萝儿今日头上的钗很好看,是你爹带回来的吧?”
季萝平日里甚少与他说上话,心里总是有些怕他,冷不丁被夸,眼睛都瞪圆了,脸也跟着泛红,使劲点头:“嗯,正是呢!这钗原是一对,我便与三妹妹一家一支,她的是流苏南瓜钗,我的……”
话没说完,然而季渊的注意力却已不在这上头,冲着季樱抬抬下巴:“头先我瞧你那模样,是找我有事儿?”
说的是季樱刚进正房时的事儿。
“是有点儿……”
季樱下意识地应,不经意间回头,却见汪氏站在靠近院门的角落里,与她目光对上,立时冲她点了点头。
似是也有话要讲。
见状季樱便抬头对季渊道:“不过您先往后稍稍,过会子再去找您。”
说罢也不理他是何反应,哄着季萝先回去,自个儿抬脚行至汪氏身边。
汪氏谨慎得很,也不知是怕谁瞧见了,四下里打量一番,这才抬眸温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