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奔波了一路总算赶到了晏城,姜韶颜打了个喷嚏,伸手拉开车帘看向外头。
“小姐。”香梨塞了个暖暖的香婆子到姜韶颜手里,伸手拭了拭姜韶颜的额头:嗯,没有发烫,小姐的精神也还不错,应当没有受凉,一个喷嚏过后也没有再打喷嚏,足可见没什么事。
“定是有人在说小姐呢!”香梨扁了扁嘴,说道。
姜韶颜笑了笑,没有在意这个,只是算了算日子:今日初十,东西定然已经送到崔铎手里了,路上如果没有耽搁,眼下兴许都已经入宫了,而经手的崔铎若是机灵点估摸着猜出什么来了,指不定背后正骂她骂的欢呢!
骂就骂吧,姜韶颜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叮嘱前头驾马车的小午道:“进城之后去城里的悦来客栈住吧!”
这次,她不住晏城衙门也不住方家大宅,倒是同江平仄一样选了客栈,此时跳开晏城衙门同方家大宅,能让她把城里发生的事看的更清楚。
姜韶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幽幽叹了口气:从曾经的江小姐变成现在的姜韶颜,若说有什么不好,便是眼下自己这幅模样实在太过惹眼。
要知道乔装改变什么的,瘦子可以变成胖子,胖子却很难变成瘦子。若是个平常身形的姑娘倒是更方便她隐匿行踪,眼下这模样,光往这里一站,不消开口就已经叫人猜得出她的身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姜韶颜心说着进了悦来客栈。
晏城只是个小城,撇去路边那些住了暗娼的不大正经的小客栈之外,正经的客栈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悦来客栈在其中不算顶好,也不算顶差,位置也是既不偏同时也没有这般引人注目,显得颇为中庸。
江平仄就住在悦来客栈里头。只收到消息姜四小姐回来,让他等,江平仄便随便用了点客栈里的早食,开着窗等信鸽。
毕竟姜四小姐此前有消息都是通过飞鸽传书传递的消息,可等了一早上别说鸽子了,连只麻雀都没看见,眼看快要到午时了,江平仄拧了拧眉心,正要关窗下楼吃饭,视野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委实朴素的随处可见,前头驾马车的人头上也带着一顶硕大的斗笠遮住了自己的身形模样。
马车就这般停在了客栈门口,车帘掀动,一个小丫鬟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江平仄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停住了关窗的动作。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看着那一出现便令不少人投去目光的女孩子,江平仄蹙了蹙眉,这一刻倒是突然生出了同姜韶颜一样的感慨:姜四小姐这样子不利于藏匿身形啊!
可见军中那些先一步侦查敌情的斥候都是瘦瘦小小分外不起眼的模样还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藏不住,女孩子也没准备藏,没带幂笠的女孩子抬头朝这边望来,似是有些惊喜的朝他招了招手,唤道:“江先生,竟在晏城见到你,当真是巧了!”
这幅“偶遇”的样子,即便知道是假的,可看着女孩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的动作和反应,江平仄也本能的朝她含笑点了点头,道:“姜四小姐安好!”
特意在客栈面前“偶遇”了一番,姜四小姐入戏倒是快!
不过,这却提醒了他,江平仄抬头看向四周,人来人往的路人目不斜视,并没有多少人往这边看来,入目所见,并无任何怪异古怪之处。可……这并不代表晏城衙门那两位没有在这里安排人手。
这本也不是一座大城,要将全城的动向握于掌控之中并不是一件难事。姜四小姐特意“偶遇”一番或许就是做给对方看的,她年岁虽小,却一贯比他和方大小姐都要谨慎和小心的。
江平仄看着楼下“惊喜”的姜韶颜快步走入客栈,顺手关上了窗户,心中却有些不解。
晏城衙门那两位是他们眼下可以确定与他们那些事无关之人,虽说不定是友,却也不是敌。这一次方三小姐的事虽说麻烦,可顶天了这麻烦也就这样。
既然如此,为何对上那两位,姜四小姐的谨慎远比他想的要多的多?难道在姜四小姐心中,这两位更棘手不成?
江平仄眼里有些疑惑,却并没有什么不以为然和不信的想法,若是在遇到姜四小姐之前,他或许会认为这二位还年轻,便是再厉害,阅历什么的也远没有杨衍等人丰富,可在遇到了姜四小姐之后,他倒是不再觉得年轻人不足为虑了。
不过这一局棋至此,虽说晏城衙门那两位一招声东击西及时带走了方三小姐,可并不是说他们就落于下乘。相反,从一开始他们就占据了高地。
衙门那两位再厉害也不会料到姜四小姐从一开始安排了后手,他们只要拖住这两位,不让周方同方三小姐见面,待到上头来人带走周方,他们便得不到他二人想要的。可麻烦同样在于这里,衙门里的那两位同姜四小姐想到了一起,姜四小姐允诺过要让方三小姐见一见周方的,所以在周方被人带走之前,他们要先找到方三小姐。
江平仄这般想着幽幽叹了口气,上前开了门,惊喜“偶遇”他的姜四小姐自然上门来同他打招呼了。
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江平仄引她主仆入座,而后伸手关上了房门。
待得关上房门,江平仄正要开口,却见对面的女孩子手指放在唇边朝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嗯?江平仄不解。
女孩子却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口中笑着说道:“江先生,倒是不成想在晏城遇到你。”
江平仄正要开口,却见女孩子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小心厢房!”
是说他住的这间厢房吗?江平仄愣了一愣,却见女孩子写字问他:“你注意过自己住处两侧厢房可有客人么?”
女孩子写罢,抬头看了他一眼。
还在愣神中的江平仄终于回过神来,口中说着:“我来晏城小住探亲。”一边手指沾着茶水写了起来:“你不提我还没留意,年前住的时候左右两侧都有客人,如今年后来了,两侧客人便走了,夜里甚是安静。”
写到这里,江平仄神情蓦地变得郑重了起来:眼下是正月,不是谁家都有那么大的宅子可以容纳走亲访友的亲眷的。晏城客栈不多,似悦来客栈这等价钱不算高,屋子又干净的客栈还是挺受寻常百姓欢迎的。是以整个正月,悦来客栈的生意并不冷清,虽说也火热不到哪里去,可每一日也总有大半厢房是住了人的。
可这些天,客人来来去去的,似乎他所住屋子两侧都没什么动静,这……难道是巧合吗?江平仄这般一想,蓦地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才觉得不大对劲。
晏城衙门那两位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的?又布局了多久?在今日被面前这位姜四小姐提醒之前他竟一无所知。
看着江平仄微变的脸色,姜韶颜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宝陵茶馆许久没有江先生的说书,倒是冷清了不少。”一边说着一边写道:“无妨!”
这也不是江平仄的错,毕竟哪个能想到自己会被从无交集的两个年轻官员就这么盯上呢?或者,不是两个年轻官员,是季崇言。
林彦手头案子压了不少,此时可没空来盯江平仄。可季崇言不是,姜韶颜垂眸莞尔:对这位与她肖似的对手,她警惕却又了解。
能插手杨家内宅书信,提前布局江南道的季崇言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江平仄所在的宝陵茶馆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提‘二十年前的事’,姜韶颜不觉得以季崇言的性子会不留意这座茶馆。而江平仄这个说书先生离开茶馆这么久,季崇言自然不会吝啬一两个人手来注意江平仄。
当然,她相信江平仄一早安排好了“探亲”之人,探亲这个说法查不出什么破绽来,可是以她认识的那个季崇言来说,应当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对江平仄的注意。
或许最开始查“二十年前的事”是为了柴嬷嬷,可是以他的聪明,定然早已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在去岁端午的时候对胡老爷一行人动手。
此时再看季崇言的举动,姜韶颜觉得他定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在查二十年前的事了。一想至此,姜韶颜眼里便忍不住多了些淡淡的欣赏!
她在来宝陵前没有见过季崇言,原主也不曾见过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子,可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听过关于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子的传言的。
传言他出身尊贵,简在帝心,又生的一副极好的相貌,只是他周身的气质不是林彦那等“温和”的,整个人更似一柄稀世的神兵利器一般美则美矣,却不敢让人接近。
这样的人,难免会被套上‘不好相处’,‘霸道孤傲’这等说法,尤其听闻他年少在国子监求学时没少对那些京城里吃喝玩乐的纨绔们动手,为此还得了个‘鬼见愁’的称号,有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季崇言更是“孤傲不好接近”。
这般“孤傲不好接近”的标签在他身上成了特质,倒是快将他本人的能力和手段盖过去了。
其实撇去出身、相貌这些,季崇言本人的手段也是极其厉害,只是便是因为他太过聪明,才不能让他牵扯入其中。
姜韶颜压下心底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