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轻微,但在他耳中宛若晨钟暮鼓,又似仙音灌耳!
他转过头,对奎勇妈说:
“有声儿!”
奎勇妈浑身一颤,泪雨滂沱。
见他又俯下身子,于是又屏住了呼吸,死死抓着桌角,指甲都发白了。
又过了三秒,又是“咚”的一声!
李奎勇大喜过望,“嚯”的一下蹦起来,回屋扯起一卷被子,蹿出门去,铺在李顺发的三轮车车厢里,又跑回来说:
“妈,我先拉着我爸去医院。你去找柱子哥,让冉老师照顾一下弟弟妹妹们,让他陪你赶过来!”
将李顺发拦腰抱起来,一溜小跑出门,轻轻放进车厢,又跑回来拿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好。
回头看了一眼,把车推出四合院,跳上车疯狂的蹬着,心里一个劲儿的呐喊:
“李顺发,你一定要挺住啊!”
除夕夜,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疯狂蹬车的李奎勇和车厢里一动不动的李顺发一路狂飚,他甚至没敢往车座上坐,一直躬着身子在拼命蹬车!
他的眼前不断闪过这一年多来,跟李顺发相处的日子,这个木讷寡言的汉子,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丈夫,这个拿出自己的心和肝来疼六个孩子的父亲——
初见面时,他锤床大怒,我锤死你,咳咳咳咳……
分房子时,他搓着大手,挤挤,挤挤也能睡……
饿肚子时,你看着花吧,别饿着孩子们……
父爱如山,润物无声。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便宜老爹,已经把他的形象和情感深深的刻进李奎勇脑子里去了!
从吃年夜饭李顺发说的那些话看,他应该是清楚大限将至,可他偏偏不说,硬撑着给了全家人一个完美而悲伤的告别……
谁要你的告别!
李奎勇全身都湿透了,气喘得跟风箱似的,可他还在玩命的蹬车,耳边似乎响起了李顺发的声音:
有了媳妇,你就是大人了……
你要记住了,这人坏起来,可比禽兽凶残多了……
第一要有骨气,第二要有义气,第三……
李奎勇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在模糊的世界里,他终于看到了小小的自己,那个尘世间弱小的蝼蚁般的人,而不是能够仗着系统,就以为能够改天换地,超脱人间的绝世高人——
李顺发,我是你儿子啊!
不远处市医院楼顶上的十字闪闪发光,李奎勇深吸一口气,再次鼓动酸痛的双腿,把车轮蹬得飞快!
回头看了一眼,李顺发面容祥和,嘴角还有一丝微笑,李奎勇喉头发哽,眼泪夺眶而出,嘶哑的喊道:
“爸,你等我一分钟啊……”
李奎勇把三轮车停在急诊室门口,也顾不得被子了,一把抱起李顺发,疯子一样闯了进去,把他放在病床上。
干涩的口舌结结巴巴的说:
“医……医生,快,快看看……看看我爸……”
值班大夫也吓了一跳,三两步赶过来,翻了下李顺发的眼皮,又把听诊器伸进衣服里。
过了一分钟,大夫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奎勇:
“那么,你是来让我给你爹醒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