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琛之前问过张景生,当一个制片人首先要学什么,是能跟判断一个剧本的好坏?还是提升艺术造诣,能够当场看出导演在片场是胸有成竹抑或在瞎拍?
张景生说都不是,做电影跟开公司一模一样,想当好一个制片人,要先学会企业管理,知道怎么花钱,怎么省钱,怎么让几十号人凑到一起生活,彼此还不打架。
关琛听完一拍大腿,这个我熟啊。
他在工作室里积累了足足一年的工作经验,多亏了他,这个工作室才能在钱经理的摧残下顽强存活,人心不散。
到了新公司那边,没有钱经理的阻挠,关琛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发挥他的商业才能了。
比如,找到有志于在大银幕表演的演员,收他们一笔“学费”,承诺一年之内绝对让他们成为院线上映电影的主演。如果最后没成,那就全额退款,一分钱也不少。只不过这个退费的过程和周期稍微有点长,因为那些学费关琛准备拿去放贷或者投资,一年时间过去,钱已经生出更多的钱了,本金退还了也没关系。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仅是一家制作公司培训公司,而且还是一家金融公司,前途大大的有。。这是开源。
再比如,招募一堆充满理想的实习生,先让他们低工资、高强度打工几个月,结束后再告诉他们,有那么一个为期半年的管培生培训,完成之后就能进入管理层,甚至有望成为公司的合伙人,叱咤职场,成为自己的主人翁,为自己打工。如果有天真的年轻人信以为真, 白打了一年的工, 终于获得合伙人身份的时候, 他们才会惊讶发现,原来合伙人的上面,还有高级合伙人, 以及特级合伙人——这跟和某咖啡店的中杯、大杯、超大杯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做人生的主人翁,还得继续埋头打工。这是节流。
不管是开源还是节流, 关琛都办法很多。
但关琛清楚, 赚钱最终还是为了拍电影。
他希望自己的未来能跟张景生一样, 看到一个好剧本好角色,就当制片搭个台子把电影拍出来, 这样就不必冒着错失角色的风险,被动地等待试镜结果,角色谁也抢不走;自己攒局, 也不必整天为谁的镜头更多、谁的动作更帅气而争来吵去, 消耗心力。
当然, 前提是要有一个靠谱的制作团队, 否则电影拍成一坨屎,里面再好的角色和表演, 都只能是巧克力味道的屎——明知好吃,但无人来品。
《警察的故事》和《命运钥匙》剧组一堆能人,关琛眼馋得很, 但那些都是张景生、田导的班底和老搭档,等级修满, 全是拿过金奖的,用正常途径不太好挖。
只好退而求其次, 在《黑蛟龙》的剧组里淘淘废品。
黑导(《黑蛟龙》导演)的能力只是普通,但胜在忠心耿耿。
关琛去年还只是个无证上岗的小武指, 尽管他已经把整个蔡家班都打了一轮,但是当他对动作设计提出一些建议的时候,依然遭到重重阻碍。有的来自演员,有的来自蔡师父,有的来自编剧,就连管盒饭的都对关琛号召大家补充蛋白质而有意见。关琛大部分建议都是不能用的,但黑导会仔细且认真地告诉关琛, 为什么那些建议不能用,用了的话会如何弊大于利;至于能用的部分,黑导采纳之后用起来比任何人都坚定,一些演员的经纪人都惊了, 这对他们来说,不啻于目睹了神话,一个导演竟然听信外行的说辞,他们担心导演是屈服于关琛的武力,但黑导说不是的,琛哥很有才的,并且带来了一种很新的东西。关琛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才在哪里,新又新在哪里,但他的确从导演那里感受到了一种叫作尊重的东西。
因此关琛决定,这次看完《黑蛟龙2》的成片,如果能让他打分在七十分以上,他就授予黑导【合伙人】的职位,让黑导专拍爆米花电影。
有些电影是主创自我表达的工具,试图对某种具体的生活抛出疑问,引发观众的共鸣。
有些电影的追求则很简单,只要画面足够刺激,让观众大呼痛快就可以了。这叫作爆米花电影。
关琛想接的剧本基本都是前一种,但霍利让关琛不要看轻后一种爆米花电影,更不要产生优越。
电影发展至今,承担价值,艺术追求,但电影第一属性始终是商品。电影的承载能力有限,有些沉重的东西就算不呈现,它也明晃晃的在那儿。这世上苦闷和焦虑的人已经够多,爆米花电影可以给这样的人带去一些喘息和释放的空间,让他们睡个好觉,继续更好地生活。霍利就羡慕过华夏的影视环境,一张电影票只要十几块钱,市民们出门逛街、散步或者饭后消个遣,花十几块钱就能获得两个小时的愉快。相比深刻,大家也需要一点轻松的东西。
而且爆米花电影也不是除了画面什么都没说,它传递着普世的道德观念,邪不胜正,恶有恶报,不能杀小孩,不能杀狗狗,坚持就是胜利,团结就是力量……它简单得能让每一个观众都能感受,理解,不管他们是否受过教育。
霍利说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