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萤火虫。
跟杨帆爬上屋顶的十三姨和柳芊芊看呆了,感觉自己置身于星辰大海之中。
“若我可以化作一颗星陪你闪耀,让月色温柔这季节的面貌,追着时光奔跑,等流星划过就祈祷。在某一刻我开始变得重要,把你的烦恼全抛到银河里丢掉,然后微风不燥,一切都刚好,如梦般的自由再画出浪漫的符号,让这段远距离能慢慢颠倒,你落在了星空而我在人海中……”
在柳芊芊忍不住跟姐姐视频分享这一刻的时候,杨帆轻唱。
柳芊芊都停下了跟姐姐说的话,时而望向天空,时而看向大地,时而满眼笑意地看着杨帆。
她知道,杨帆是唱给姐姐听的。
十三姨和果果在一旁,他不方便跟姐姐说话。
即便杨帆是唱给柳月月听的,柳芊芊和十三姨也听得入迷。
原来星空下,也可以这么浪漫。
在柳芊芊看来,这里的宇宙奇观和浩瀚,比泰山上她看到的还要令人震撼。
“姐姐,你一定要来这里看看。”柳芊芊不说话,给姐姐发信息:“这里才是真正的触手可及宇宙的感觉,不,我现在就坐在星辰大海里。”
杨帆唱完歌,果果在席子上滚来滚去,请求他讲睡前故事。
杨帆没有拒绝,盘坐席子里。
今晚,他讲的是《父与女》的故事。
耳边吹着轻快的微风,一对父女在小路上并排骑着单车,骑着骑着,他们爬上堤岸,在几棵大树前停下。
小女孩下车,跑向父亲,拥抱了他。
随后,父亲转身向坡下走去,坡下是一片水域,似是大海,又似是一面辽阔无边的湖。
父亲的脚步,停在了岸边一只小船前。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回身快速跑上坡,奔向岸上的女儿,将她高高举起抱在怀里。
可无论再怎么舍不得,这对父女终究迎来了离别的时刻。
父亲坐上小船,划动船桨。
眼看着小船越划越远,年幼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在原地不安的徘徊着,看向父亲离去的方向。
良久,她独自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逐渐长大的小女孩,依旧会骑着单车,来到与父亲道别的地方,下车,孤独地站在岸边看向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无论是大风,还是雨天,女孩都风雨无阻地骑车来到这里,看向远方,父亲离开的方向。
渐渐的,女孩有了一群伙伴,一起骑车路过此地。
他们会在女孩停下的时候,按铃催促。
而后,女孩也找到了爱自己的男孩。
当她们骑车路过时,女孩的眼神始终望向父亲当初离开的地方。
转眼间,女孩成立了自己的家庭,她已然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她依旧会带着自己的家人来到岸边,懵懂无知的孩子在湖边无忧无虑的玩耍,丈夫坐在孩子身后,若有所思。
女孩则站在岸上,眺望父亲离去的方向。
季节不断更迭,岁月飞速流逝,如今的女孩,和当初年轻时偶遇的老奶奶身份已然悄悄转换。
女孩逐渐衰老,但来到湖边等待,似乎成了她的一份人生信仰。
终于,她老到了连扶起单车都要经过好几番努力的一天,她再次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却发现,当初的湖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片旺盛的草原。
她缓步下坡,走进草地,向草地中央走去。
茂盛的长草从淹没她的脚踝,到她的膝盖,到她的腰,再到她的脖子……
行进着,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她来到了草地中央。
一只小船安安静静地半躺在地上,一半已经沉入沙土中,正是父亲当初离开时乘坐的那只小船。
愣愣看了一阵子,年老的女儿轻轻抚摸着船舷,爬进小船,最后卷缩着躺在船上,心满意足,就仿佛依偎在父亲的怀里。
天空仅剩下一片云彩,女孩似乎看到了什么,起身向目光紧盯着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她奔跑了起来。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慢慢地变回了年轻的模样。
当她变回当年那个小女孩的模样时,终于,她停下脚步。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等待着她,那就是女孩一直苦苦守候的父亲。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她飞快地跑过去,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
故事讲得很好,十三姨和柳芊芊听着听着,早就潸然泪下。
尤其在听到女孩爬进小船,卷缩着,靠在父亲乘坐的位置躺下时,瞬间泪目。
结局的那个拥抱里,她们不知道包含了多少感情。
大概有久别重逢的感动,也有与内心和解的释然吧。
在漫长的人生中,人们都在经历着不同程度的离别,离开亲人,离开朋友,离开爱人,以及和这个世界告别。
但只要心中有爱,就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不远处等。
“其实在老奶奶依偎旧船里的时候,就是结局了,是不是?”柳芊芊红着眼睛问杨帆。
杨帆没回答。
但柳芊芊已经猜到了,女儿在和父亲重逢的幻影中离去。
等不到父亲的女孩,不管多大了,就算成为了老奶奶,在心里她还是父亲的小女儿。
“总讲这种骗人眼泪的睡前故事。”十三姨没找到纸巾,拿果果的睡衣擦眼泪。
大海,或者说那面湖,象征的是死亡。
因此一开始的父亲不是要去哪里上班,而是已经死去。
父亲返身跑回高地紧抱女儿,然后无奈离去,想来很令人动容。
召唤他的,是死亡啊。
然后是女儿每年来岸边,等待父亲归来。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译名:《岸边的两个人》。
岸上岸下,生和死的界限。
对小孩子来说,死亡是远远眺望的神秘大海,它带走亲人。
人慢慢地变老,掩在死亡之上的海水渐渐退去,变成了滩涂。
大海变成滩涂时,正是女孩成为老妇人时。
当她最后一次到来岸边,破旧的自行车几次摔倒,她扶起,又摔倒,扶起,又摔倒。
终于,她放弃了,回头看了一下,不再去扶。
横躺的自行车留在身后,象征已无归路。
她走下堤岸。
在抵达死亡的核心之前,要穿过齐脖的深草。
最后,她也终于进入了死亡之地,见到了一直在等她到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