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
毕自严好说歹说总算再次送走了一批前来哭穷的官员。
最近一段时日,尤其从得到消息朱由校带了大量银子回京的时候开始,户部的门槛几乎要被踢烂了,工部的官员前脚刚走,兵部的官员后脚又来。
自从昨日陛下到京之后,这一情况更是愈演愈烈,光今日上午便有不下五波人来到户部,各种诉苦,哭穷。
搞得毕自严烦不胜烦。
坐回偏房中,口干舌燥之下,刚刚端起一杯热茶准备解解渴,便看见户部左侍郎范景文苦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看到对方的表情,毕自严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一下。
难道又有什么事情?
果然,范景文坐下来后,叹了口气说道。
“刚刚得到消息,之前那些没有领到俸禄的官员又要开始闹了,让我等提前想想办法。”
毕自严一惊,刚刚端起的茶水也放在了桌子上,忍不住问道。
“消息可属实?”
范景文点点头,说道。
“官员的俸禄已经拖欠三月有余,很多官员家里年都没有过好,就指着这些俸禄度日,之前便大闹了一次,当时国库空虚,还有情可原,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带了大量的银子回京,这些人可不就又起了心思嘛。”
陛下昨日才刚刚到京,这些人便又要聚集起来闹市,速度不可谓不快。
要知道,指望靠俸禄过活的官员基本都是在一些清水衙门任职,自然不会有什么实权,而他们却敢于在陛下在京之时再闹一次,而且反应速度如此迅速,背后若是没有人串联和推动此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沉思片刻,毕自严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是群臣都想要从陛下手里分一杯羹啊,群臣们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便是陛下将那些银子全部收归内帑,占为私有。
所以才会串联这些没有领到俸禄的官员开始聚众闹事,为得就是给陛下提个醒。
关键的问题就是,即使这些人聚众闹事了,陛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请求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俸禄,这有什么错,之前国库没银子的时候,体量朝廷,这些人决定忍让,可是现在朝廷有了银子,还不发俸禄的话就属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至于为何将消息私传给户部,则是在警示户部,赶快去和陛下协商吧。
况且,那些争取来的银子最终还是进了国库,归户部管理,这等于是在为户部出头,此时户部若再没有丝毫表示的话,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毕自严看了看愁眉苦脸的范景文,看其表情,显然也明白其中意思。
“陛下带回来的银子虽多,然终究是无源之水,我等终不能坐吃山空啊。”
“部堂大人的意思是?”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范景文已经对这位户部尚书的能力有了清醒的认识,刚接手户部时,繁杂混乱的各项事务,在其手中不动声色间开始变得井井有条起来,而且各种行之有效的举措层出不穷,使朝廷的财政困境得到缓解。
所以,一听毕自严如此说,范景文便不自觉的认为,部堂大人可能又有了什么想法?
看到范景文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毕自严苦笑一声,说道。
“不外乎,开源节流而已,节流终有限度,那便在开源上边下些功夫吧。”
说着,顺手从一堆文牍里拿出了一份奏疏。
“老夫这便进宫面见圣上。”
在毕自严拿出那道奏疏的时候,范景文不经意间看到了上边写有:整顿盐务规章,几个字。
“部堂大人是说盐政?”范景文忍不住惊呼道。
自明初以来,盐政几经修整,到了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一条完整的利益链,若想再有所整顿,已然难上加难,如今盐政的各种弊端,不是没有人看到,但是真正敢于着手改制的却少之又少,这是个得罪人的活计,风险太大了。
范景文想不到毕自严上任以来,第一件想要干的大事便是改革盐政,这玩的有些太大了吧。
看到范景文吃惊的表情,毕自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出了户部,向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中。
送走朱由检后,朱由校没有再耽搁,便将各监的掌印太监们全都召到了一起。
随同这些太监们一起来的还有数十个精于查账的账房先生。
‘噼啪’打算盘的声音不时在乾清宫中响起。
账房先生们面前堆放的各种账本几乎垒积成一道墙。
一众太监们乖巧的站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而上首,朱由校则端坐于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手指还在膝盖上不时的轻轻敲打着。
整个乾清宫中一片安静,只有‘噼啪’打算盘的声音还在接连不断的响起着。
不知过了多久,打算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朱由校的耳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皇爷,各项账目已核对完成,还请皇爷过目。”
朱由校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王朝辅正站在自己面前将一厚厚的账本举过头顶。
“嗯。”
朱由校淡淡的应了一声,伸手将账本拿过来,翻看了起来。
账房先生们的记账方式经过朱由校的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