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训这时急眼了。
他本是内阁大学士,气度还是有的。
虽然暴跌,但是他比寻常人定力更强,总还承受得起。
可现在……
他快步上前去,道:“这……这……你借贷了多少,究竟借贷了多少?”
刘文昌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哭丧着脸道:“十五万两……”
刘鸿训又觉得眩晕。
说实话,在以前,刘家的家底,肯定是能够支撑十五万两这个数的。
可是投入十五万两和借贷十五万两,根本就是两回事。
敢借钱给刘家的人,肯定不是寻常人,人家敢借,就可确保能够收回。
说难听一些,别人的钱,借了还不容易讨要,可内阁大学士的钱,反而容易讨要。
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要是到时有御史弹劾,或者闹的满城风雨,他刘鸿训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这个时代的借贷,往往利息高的可怕,毕竟普通人根本没有融资的渠道,不似后世,可以借银行,可以搞众筹。
比如现在正常的借贷利息是九出十三归,玩法也很简单,你借十五万两银子,却需要签十六万五千两的欠条,此后呢,每个月你得还款一万六千两。
若是不还,那么此前的月息不只白白没了,此前你给予的抵押物,也统统没收。
而根据抵押的原则,要借贷十五万两银子,人家至少需要你超过三十万两银子以上的抵押物。
刘鸿训只稍稍计算,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这傻儿子不只是借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么简单,而是拿了刘家所有的家底去做抵押,人家也只肯借贷十五万两纹银。
自己的家底……全给抵押了……
此时的刘鸿训欲哭无泪地道:“家里的地……都……都……”
“何止是地。”刘文昌道:“京城、南京、老宅,都抵了,还有家里的骡马,还有……有金银首饰……还有父亲的藏书……”
刘鸿训一口气没提上来。
土地不说,可宅子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啊。
金银首饰,乃是夫人的陪嫁嫁妆,至于藏书,这个时代的藏书,不只是藏书这样简单。
因为印刷没有大规模的普及,绝大多数人的书都是从别人那儿抄回来的,所以古人的书市最是热闹,不但卖印刷书,还有各种手抄书。
而真正值钱的,却是名人的手抄书,或者是市面上的孤本。
这些书是一个家族以诗书传家的象征,所以士绅人家,未必会给你夸耀自己家里有多少钱多少地,真正像刘家这样的人家,往往夸耀的是自己的藏书。
比如某某孤本,就是自己曾曾曾曾祖父费尽心机寻访而来,这里头的费尽心机,本质上其实也是需要花钱的,而且花费很高,有的孤本,甚至市值千金。
正因为如此,刘鸿训这辈子,最值得安慰的是自己不但守住了祖先们的藏书,这些年来,也不吝重金,花费了极大的功夫,搜罗了许多的孤本,这些书,既是刘家诗书传家的证明,也是刘鸿训的命根子。
现在听到这番话……他愕然抬头。
便见着房梁上,一根绳索孤零零的悬挂着。
此时,刘鸿训的内心是彻底崩溃的。
这种十几代的传承毁于一旦的感觉,让他脑子里只是嗡嗡的。
儿子的话,他再也听不到了,只是排开一旁的女眷,而后便踩着凳子上去。
众人醒悟,才发现刘鸿训已踩上凳子,脑袋已伸进了绳索里。
这一下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起来,有人大呼,有人冲上前。
这刘鸿训便被人救了下来。
反而那刘文昌现在也急了,死死地抓着刘鸿训,悲痛欲绝地道:“父亲,儿子该死啊……”
“羞人啊,羞人啊……”刘鸿训整个人像是一下子给抽干了精神气一般,只口里喃喃念道:“辱没了先人啊?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你们不必拦老夫……”
说罢,放声大哭起来。
于是刘家上下,都哭做了一团。
一直折腾到了子夜时分。
刘鸿训滴水未进,而此时,他倒是稍稍冷静下来。
端坐着,刘鸿训凝重地看着刘文昌,这才道:“股票为何跌的这样厉害?老夫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是不是……”
“是和新政有关系。”刘文昌打断了刘鸿训的话,随即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