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主,光荣不要归于我们。”
——圣殿骑士团箴言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战地瘟疫。
芬里尔人至今仍然记得1543年5月的那第一个星期天清晨,阿格尼·柯蒂斯在他们的头上下了一场陈化的尸体和残肢组成的血雨。本来在之前几次攻城的尝试中,芬里尔人已经尝够了阿格尼的肮脏手段,没想到他们转入长时间的围困之后阿格尼把这些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送到了他们的头顶。阵亡者的死体和秽物在一起陈化了足有十天之久,而阿格尼将他们用整块的粗布包裹着,将它们犹如宙斯的天罚一般全部射进了芬里尔人的阵地。
粗布包裹在地上、帐篷上、塔楼上、攻城器械上炸开,红白相间的腐败液体充盈了芬里尔人的军营,登时,芬里尔军的阵地成为了人间炼狱。即使拥有最老资历、跟随西塞罗家的皇帝南征北战数十年的芬里尔老兵都不得不承认,他们曾经遭受过火油弹和葡萄弹的轰击,也体验过石弹震地时那好像要吞食天地的破坏力,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抛射物,也从未料想到这样软绵绵、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碎肉居然能给他们带来如此的麻烦。
仅仅是三天之后,病者就开始出现。即使格雷登·西塞罗紧急下令抽调人手进行清理,但在那个卫生理念并不那么发达的年代,许多散落的秽物依然遭到了忽略,而卡尔加里人则不舍昼夜、没有规律的朝他们的阵地中发射这些污糟不堪的东西,当他们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了阿格尼送给他们的礼物,新的礼物却又接踵而至。巴顿·卡西迪伯爵曾试图用同样的手段回敬卡尔加里人:将这些腐败物收集起来之后用他们的配重抛石机投回城内,却被阿格尼下令在发射间隙撑起的渔网墙挡去大半,仅有一些射进城内的部分似乎也没有给卡尔加里人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他并不知晓阿格尼早已料到了他们会这么做,他组织了充足的人手用高度数的威士忌和盐水将芬里尔人的回敬影响缩小到了最小。
乌鸦扑扇着翅膀,停落在克雷斯城塞北墙上,发出“嘎、嘎”的远啸。阿格尼和戴维斯满意的看到,芬里尔军驻营地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气沉沉,和那高高耸立着的配重抛石机一点也不搭调。
“真不错。”戴维斯表示,“虽然手段并没有那么体面,但是效果还是没得说;半个月之前他们还脸红脖子粗的想要攻进城来,好像一群要把我们生吞活剥的土匪,现在却成了一群蔫鸡。”
“希望诸神宽恕我的罪过。”阿格尼摇了摇头。
“嘿!芬里尔的屌毛!”戴维斯双手鼓起作喇叭状,对着芬里尔军大吼。远处三三两两有气无力坐在一起架锅烧饭的芬里尔人听见了,稀稀拉拉的蹦出几句脏话以回敬戴维斯。
“说什么呢!是不是没吃饭!问你是不是没吃饭!”戴维斯继续兴高采烈的挑逗芬里尔人,“你们说的什么,爷爷听不见!”
“@#$%^&*”见戴维斯骂的起劲,芬里尔人聚了一小撮人,跟戴维斯吼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无聊了?无聊就去操山羊,戴维斯。”阿格尼拍了一下戴维斯的锅盔,“给他们气坏了,一会再开抛石机轰我们怎么办?”
阿格尼的担心不无道理,在戴维斯爵士的挑唆下,气急败坏的芬里尔军士兵冲向了他们的抛石机,三五成群拿着弩箭对着克雷斯北墙一阵乱射。随后,他们在抛石机上装配了一颗大炮弹——那是颗石弹,就阿格尼观察到的看来,为了表达泄愤,几个芬里尔军在上面浇了尿。那颗石弹被高高抛出,轰到了北墙的城垛上,随着地面轰隆的震动,城垛被轰开了一个角,细碎的城墙砖犹如飞瀑一般从墙上掉落在城外坚硬的黄土地上,发出爆裂的脆响。
“这你就他妈开心了,戴维斯。”格里芬·达勒气的上蹿下跳,“本来北墙就再经不起几下这么轰了,你还给我们整这一出?当真城墙被轰开了的话,你给我顶在最前面!”
“好了,我知道错了。”戴维斯委屈的捂住脑袋。
“不,说这话太早了。”阿格尼弯下了腰,直勾勾的看着远方的芬里尔军。“他们有些不对劲你们看,他们在喊来他们的主官,指着城墙说着什么,这不正常。”
“对的这又不是砸金蛋砸出了什么宝贝,不然的话不会这样,你说对不对,阿格尼?”格里芬凑近了城垛,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他们正在装填下一发石弹。”
“事情要糟,格里芬,戴维斯。”阿格尼脸色略微一变,“我们得马上去找伊芙琳夫人。这群芬里尔人,他们找到了我们城墙的薄弱口了。”
北墙的城垛被轰开之后,芬里尔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欢欣鼓舞。在他们的臆想和吟游诗人的代代传唱中,克雷斯城塞的高墙宛若是难攻不破的天堑,即使战神阿瑞斯亲下凡间来也未必能够攻克,更不是他们的配重抛石机能够奈何得了的。但那天在戴维斯·德雷克的挑逗之下打出的那一发石弹让这些传说走到了终点和尽头,而给了芬里尔人一剂无与伦比的强心针:那些神话、传说,在芬里尔人的抛石机面前也未必能够再坚持他们的骄傲与荣耀。
毫无疑问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芬里尔人都在不断的尝试,用他们的抛石机、野驴炮甚至是大型弩炮尝试攻击北墙的薄弱点,而如他们所愿,克雷斯的北墙墙砖亦在这些石弹的轰击之下逐渐剥落、崩塌,处于崩溃的边缘。即使伊芙琳夫人阻止人手连夜修补城墙,但那也仅只是杯水车薪;不仅如此,芬里尔人的轰炸在后来连夜间也没有停止,轰隆的声音让克雷斯城内的恐慌日渐紧绷。那是末日将至的味道,阿格尼心想。芬里尔人军阵中的瘟疫愈演愈烈,还能够战斗的人员二去其一,他们只能拼死一搏。只要打开克雷斯的通道,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卡尔加里的腹地,赢下这场战争。
终于,那些郁积已久的仇恨和战火,在1543年7月12日这天来到了终点。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战争?
阿格尼曾经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思考过这个问题。遑论是和蒙鸠依打的南北会战,还是在现在这里的克雷斯城塞,或是希罗世界的各个角落,战争始终都是人类历史不变的主旋律。只要有战争,就会存在着杀戮和破坏,掠夺与奸淫。反复的战争和虚伪的和平,在这种近似于人间炼狱的世界里,阿格尼试图创造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不止一次的在那些只属于他的审判时刻中不断自我鞭笞,最终得出了他的结论。
他不讨厌战争啊,他并不讨厌战争。他是军人,他讨厌的从始至终,就只有失败这一件事。
他已经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那种从下而上的、彻底的无力感,即使自己的豪情壮志直冲云霄,仅凭一己之力还是无法改变任何事。维桑还是被蒙鸠依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