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终于忍不住开口。
吴妄只觉这天地间刮起了刺骨寒风，他身形自是巍然不动。
“人族莫非觉得，你们当真就是这天地的主宰了？”
巴蛇之魂冷然道：“你们也不过是先天神的奴仆！”
“奴仆？先天神？”
吴妄身形慢慢转了过去。
巴蛇之魂明显不知，天地封印另一边，大荒的主体世界中，人族如今已是翻身把歌唱，先天神基本成了为天地生灵服务的‘天道打工仔’。
偏偏，这话也没办法在此地解释，万一被哪个先天神听去了，岂不是全露馅了。
吴妄思索着自己这具化身的【人设】，此刻抬头看向巴蛇之魂，目中燃烧起了两团火焰，冷然道。
“人族的崛起是不可逆转的大势！我的修行，便是以击垮先天神为目的！”
“好大的口气！”
巴蛇之魂缓缓攥拳，整个天地间瞬息变得漆黑无比，各处飞沙走石；那强横的神魂之力爆发开来，足以让实力较弱的先天神不敢接近。
“那就让我掂量掂量，你有没有屠神的本领！”
“我来此地，不过是感应到了你的存在。”
吴妄晃了晃脖颈，左脚后踢，长枪飞空而起，被他右手稳稳握住，枪尖斜指天穹！
“来战。”
吼！
那壮汉张嘴怒吼，身周环绕巴蛇虚影，与吴妄几乎同时前冲，自这山巅上空正面冲撞。
长枪贯日，覆卷苍穹！
……
没打过。
吴妄是万万没想到，这巴蛇之魂竟如此难缠。
综合实力比自己高三成，还真不是小钟灵在开玩笑，对方的神魂之力也好、调动的灵力也罢，都对自己形成了碾压之势。
好在吴妄见势不对没有一直硬打，利用自己这五年来积累的海量战斗经验，与对方拉开了游斗搏杀。
这一战，就战了三天三夜！
他们已从巴蛇之魂的老巢，打到了数千里外的一片荒芜沙漠。
他们一路上也曾惊扰过先天神灵。
但好在，这是偏僻荒野，只有几名小神的神界点缀在边陲之地，且此刻正为烛龙陛下的诸多命令焦头烂额，并未关注这般强大生灵与怪物之间的战斗。
天外世界也有许多的高阶神将，各类稀奇的怪物也是多不胜数。
夕阳时，沙漠中凭空出现的巨坑底部。
吴妄拄着长枪，身形摇摇晃晃，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一股股灵力自腹部的灵果涌出，但满是伤痕的身体，此刻却像是筛子，根本留不住这些灵力的一成。
他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这具化身，在今日这般实力下，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在吴妄前方不远，那巴蛇之魂化作了人身蛇尾的模样，蛇尾无力地盘踞在那，身形已经有些虚淡。
“你……你很强……”
巴蛇之魂咧嘴痛哼，冷然道：“但你距离那些神，还有一段距离。”
吴妄猛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身形站直，定声道：
“神也不是生来就像今天一样强！”
“很好，你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我的尊重，今日你我只有一个，能离开这片荒芜的沙丘！”
巴蛇之魂额头挤出了最后的灵光，自是要放手一搏！
突然。
巴蛇之魂额头灵光一闪，竟莫名其妙出现了神魂溃散的情形。
这在此前无数岁月，根本就没发生过……
“噗！”
巴蛇低头喷出一口青色雾气，身形摇摇欲坠，赶紧收回了灵光。
神术！
敌皆厄运！
见此状，吴妄把手中长枪插在地上，松开了枪杆。
巴蛇之魂被虚晃一枪，此刻也有点懵：“你什么意思？”
“不打了，”吴妄淡然道，“你神魂溃散，我现在有七成把握杀你，你也有九成把握拽着我一起死。
嗯，这一战打的痛快。”
巴蛇之魂骂道：“你把这场对决当儿戏吗？你在羞辱我！”
“当然不是，”吴妄道，“咱们没有冤仇，也没什么仇恨，我只是感应到了你的存在，过去试试看挑战你。
激战到现在，我感受到，你身上没有人族残魂或者怨念，应当没有残杀过人族。
那我就没必要跟你分出胜负。”
巴蛇之魂冷然道：“如果这一战是你赢了，你还会说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吗？”
“不会，”吴妄诚实地道了句，“你的神魂精魄，可以炼制成丹药，对我而言能迅速提升自身神魂之力。”
兴许是吴妄太过直接，巴蛇之魂此刻竟不知该如何评说。
“啧。”
吴妄嘴角一撇，自腰间摸出了一把长剑，手臂一震，长剑出鞘半寸。
一股冰冷寒气当即环绕巴蛇之魂，让后者骤然变色。
此宝专克他这般的魂物。
吴妄道：
“我如果想杀你，早就可以动手了，与你斗法的战斗经验，对我而言才是最珍贵之物。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这一战，也算验证了我最近半年所得。”
锵！
吴妄将这宝剑收回了玉扳指，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周身‘褴褛’。
“可否赏个脸，找个地方聊聊天，我有些事想与阁下相商。”
巴蛇之魂略微思索，最后自嘲的一笑，微微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无比虚弱且狼狈地爬出了深坑，趴在沙丘上休息一阵，才有余力离开此处。
找了个绿洲，架起了一堆篝火，吴妄换了身宽松的短衫，随手做了两只烤鱼，拿出了一坛美酒。
巴蛇之魂并没有实体，此刻只是在旁看着，等待吴妄开口。
“阁下怎么称呼？”
“力，巴力。”
“原来是力兄。”
吴妄熟络地拱拱手，仰头灌了口酒，又轻轻哈了口气，随后直入主题：“力兄怎么看待，那些依附于你的活物？”
“他们是我的邻居。”
巴力低声说着。
“邻居？”吴妄笑道，“那力兄是把他们，当做了与自己一般的存在？”
“不错，”巴力道，“他们与我本就算是同源，都曾浑浑噩噩的活着，而后开启了灵智。”
“近来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吴妄轻轻舒了口气，缓声道：
“实不相瞒，我是一名武者，在外游历闯荡，想要闯出自己的名堂，找一些强大的对手磨练自身。
这几年，我发现了很多像你那些邻居一样的生灵。”
“这天地间出现了一股力量，”巴力正色道，“是这股力量唤醒了他们的灵光。”
“点化咒？”
“你知道？”巴力有些错愕。
吴妄笑而不语，他道：“按我们人族古话来说，事有反常为妖，不如就把你这些邻居称之为妖族。
巴力兄，与你打了这三天三夜，我倒是察觉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魂儿。”
“哼！”
巴力骂道：“你却是十分的卑鄙，阴谋诡计的招式层出不穷！”
吴妄得意道：“一点斗法的小技巧罢了。”
“你这生灵，倒是脸皮厚的可以，”巴力笑骂了声，一把抢过了另一只酒坛，仰头灌了几口。
很快，巴力问：“哪个神派你来的？”
“有神灵想过要招纳你？”
“嗯，不过都被我拒绝了，”巴力道，“你背后是什么神？”
吴妄仔细想了想，缓声道：“武神是我老师。”
“武神？”
巴力目中泛起了几分光亮：
“我没有老死之前见过武神，他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而且散发着让生灵向往的光芒。
只是我听说，他触怒了天地主宰，所以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好受。”
“是啊，挺不好受的。”
吴妄笑道：
“所以我自己溜出来，想着用战斗磨砺自己，然后迅速变强嘛。”
巴力面露恍然：“怪不得，你会有那把剑这样的宝物，却一直没有对我使用。”
“来，力兄过过眼。”
吴妄淡定地解开短衫纽扣，拉开短衫一侧，展露了下里面挂着的十多把手指长短的微型兵刃。
巴力的表情像是吃饭看见了半截苍蝇腿一般，浑身难受。
“现在力兄总该信了，我只是想跟你痛快的打一场，”吴妄笑道，“虽然我之前也犹豫过，要不要吞噬了力兄你的神魂之力。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我靠这种方式提升自身实力，那与天地主宰烛龙还有什么区别？
也就打消了这念想。
所以，力兄你可是欠了我一条命啊！”
巴力浑身被黑线吞没，突然迫切地想冲上去跟这个人族拼命。
但他也知晓，自己此前同归于尽的锐气已失。
“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请直接说吧。”
“也不能算是图谋什么，”吴妄问，“力兄觉得，那些山中精怪，也就是这新诞生的妖族，未来前景如何？”
巴力仔细思索，而后道：
“如果他们能继续存在下去，且那股力量还在持续影响其他山中的生灵，妖族会在一百年内迅速崛起，成为这个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之一。”
“这样一个种族，一方势力，应当会诞生一些强者，这些强者理应有引导和保护弱小妖族的责任。”
吴妄笑道：“力兄实力不俗，合该做一方……妖王。”
巴力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成为妖王，只会被神灵猜忌，那会让我和我的领居们迎来灭顶之灾。”
“不，你错了。”
吴妄摇摇头，面色无比凝重：
“接下来的这些话，是我老师，以及我老师的挚友水神大人说的，我希望力兄能够保密。
我能感觉到，力兄你虽然是凶兽之魂所化，却有着敏锐的心念，有着保护弱者的正义感，有着一股尚未熄灭的火焰。
这大概，就是命运指引我，来到力兄面前的唯一原因。
妖族的诞生，只是天地主宰壮大自身的养料，他们推行的点化咒，在此刻这片大地的各处，为那些草木、走兽、飞禽、虫鸟，开启灵智。
为的，却是等他们自行壮大后，把妖族推入深渊，以获得更多混乱大道的力量。
力兄。”
巴力面容肃然，目光凝滞。
吴妄的嗓音越发低沉：
“或许，这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使命！
去团结这些本不该诞生的生灵！为他们在天地间争取到一席之地！
妖，不只是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