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
苍山劲翠,虽已入冬,然而满目青松依旧。
清冷的山脚下,一只石猫雕像格外显眼,斑驳古旧,布满裂痕,右边的耳朵早已被岁月磨灭。
“都说这石猫乃是太祖亲设,古迹犹在,不见前人。”
狭长的山道上,一位男子伫立石猫的古像前。
他面容清瘦俊朗,举手投足难掩贵气,可是一身服饰却显得极为寒酸。
“公子,听说这山中曾有猫妖,从天而来,被太祖降服之后,才有了这石像。”
旁边的小厮忍不住道。
早年间,他跟着苏青舟也读过几年书,方才知晓这些奇闻异事。
“不错,有猫天上来,太祖以神通降服。”苏青舟点了点头。
根据《京州遗风考录》记载,太祖晚年,曾经天外星陨落于此山,后常有猫妖出没,惊扰八方,尤其在十一月十一日,天猫现世,吞吸人间财富,太祖亲至,以神通降服,立像为记。
从那以后,这座原本平平无奇的山便出了名。
有人说,那从天而来的猫妖将搜刮的人间财富全都藏在山中,从此常有人入山寻宝,这座山也因此更名为淘宝山。
“公子,一大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怪冷的。”
小厮裹了裹淡薄的棉衣,哈了口气,化为绵绵白雾。
“我苏家先祖便是在这山中发迹的,山河犹在,朱门已改啊。”
苏青舟走在狭长的山道上,满脸的怅然。
苏家本是京城中的大户富商,传了已有五代。
据说,苏家先祖本就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屡考不中,本来是想在这淘宝山上吊死,结果被一位道士救下,也就断了寻思的念想。
返回的途中,苏家先祖于山中获得一尊石像,似如神佛,回去之后供奉了起来。
没过多久,有人上门,竟然一掷万金,买走了那尊石像。
苏家先祖靠着这笔钱,弃文从商,方才挣回了诺大的家业。
可惜苏家底蕴太浅,富贵不能长久,到了苏青舟爷爷这辈子已经开始衰败,一夜豪赌便将大半家产输了个精光。
从小耳濡目染,苏青舟本来也立志要做个纨绔。
可是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倒是不赌了,夜夜流连万花楼。
那样的消金窟,就算是金山银海也填进去了,更何况是早已没落的苏家?
等到苏青舟可以挥霍成为纨绔的年纪时,整个苏家彻底败落,他的父亲死在了床榻上,母亲也活活气死。
诺大的苏家,仿佛一夜崩塌。
到了如今,苏青舟可谓是真的一穷二白,家徒四壁。
前些日子,他走在路上,身上仅剩的钱袋还被人抢了,等到衙门找到的时候里面的钱早已被偷走。
当苏青舟领着空荡荡的钱袋从衙门走出来的时候,仰望天空,眼角湿润,其实钱没有被偷。
两天了,他也就吃了个馒头。
如果不是还有身边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厮,他连馒头都吃不上。
“实在不行,就安眠于此吧。”
苏青州看着满山苍松,心中喟叹。
苏家先祖本该葬生于此,作为子孙,他今天若是在这里了结,也算是善始善终,全了先祖的心意。
也算他最后尽孝了。
“来福,你我主仆一场,也算缘分,从今天开始,你便自由了。”
来到山腰,苏青舟突然停住了脚步,极目眺望,满脸的生无可恋。
“少爷,你可要放宽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来福赶忙劝慰道。
“以后的日子?”苏青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还陪着我。”
“少爷,你别这么说,我的命都是你的,以后也当不离不弃。”来福无比真诚道。
“没有以后了。”苏青舟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失魂落魄,丢在了地上。
“这是你的卖身契,从今以后,你便是……”
“嗯?”
苏青舟话未说完,回头再看,来福已经拿着卖身契走出了三丈之外。
他正自恍惚,来福的身形越来越远,紧接着,一阵快意的吼声回荡山间。
“煽你妈的情,赶紧去死吧。”
“也罢!”
苏青舟先是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对于这残酷的世界再无任何眷恋。
他走到山崖边,正要纵深一跃。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大地震颤,整座山都微微颤动起来。
苏青舟面色骤变,一个踉跄滚到在地。
巨大的山石不断地从山上落下,砸在山道上,激起烟尘四起。
“啊……”
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从山下传来,很快便被巨石滚落声盖过,没了动静。
许久后,这等震动方才停歇。
苏青舟惊疑不定,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探出了身子。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求死,竟然还能出这等变故。
“嗯?这是什么?”
就在此时,他眼睛一亮,突然发现,裂开的地面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
苏青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沿着裂缝,用力扒着泥土。
不多时,那东西终于露出了真容。
“石像!?”
苏青舟一怔,这尊石像并不大,造型却极为特别,面生三目,手持两刃刀,脚踩流云靴,栩栩如生,透着威严与神秘。
“山中藏宝,地生石像?难道是先祖显灵?”
苏青舟眼睛一亮,不由大喜。
当年苏家先祖便是靠着在山中获得的石像,方才发家富贵的。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的境遇竟然与当年先祖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哈,果然是祖先庇佑。”苏青舟大喜,几乎就要跳起来。
“凡夫俗子,你不是此门中人,怎能窃据此等神像?”
就在此时,一阵冰冷的声音悠悠响起,如惊雷滚滚,炸响山林。
福缘虽至,必有波折,凡人若得,自有灾劫。
苏青舟身躯一震,被这股气势所迫,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他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年轻道士缓缓走来,双眼精芒大盛,直勾勾地看着他怀中的石像。
“你是什么人?”
“凭你也配知道我的来历?”年轻道士颐指气使,傲然不可一世。
在他眼中,苏青舟这样的凡夫俗子与蝼蚁无异,根本不用多说废话。
他所看重的乃是那尊石像。
“拿来吧。”
年轻道士勾了勾手指头,无形的力量压向苏青舟,便要将那尊神像凌空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