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再者,江东各地的豪族,习惯了同气连枝。
有一家心生退意、心存保存实力之念了,其他人亦会有样学样,甚至会暗中串合异口同声的反驳继续再战!
亦莫要责备他们目光短浅。
他们家族能有今日武断乡曲的实力,便是世世代代一直秉持如此“目光短浅”的偏安保守之念,方日渐积累而成的。
对此,陆逊与全琮等人很是无奈。
他们既想着趁孙权的许诺而扩张家族势力,但又不想汲汲逼迫其他小世家共力,以免被他们群起联合抵制,进而自绝于乡梓。
正中而坐的孙权,因为方才大宴群臣而服天子冠冕束带,故而神情皆被遮住了,令人看不清他神态如何。
不过,依以往权衡之术推断,他对如今状况是了然于胸的。
他终究已统御江东三十余载了,安能对治下臣僚的所虑所求无知觉?
抑或者说,在他心中早就不复期待,麾下臣僚能齐心戮力、不计宗族以及自身荣辱的为孙氏基业死不旋踵了
好一会儿的死寂。
一直微垂头捋胡的孙权,目光落在了案几上煮得发白的、早就冷透了的肥美羊肉,心中无由头的泛起一阵腻味。
不知是对冷肉难入口的恶心,还是心冷了的悲凉。
或是两者皆有之罢。
“昨日,丹阳太守诸葛元逊有表来。”
带着觉悟,他率先开了口,努力的将声音变得激昂,“上表声称,他已然令近十余万山越蛮夷出深谷山泽,今已皆编入户籍矣!依一户出一丁为卒之例,可得四万大军!元逊自请督领一万,余者由朝廷调度。朕已准了。且以此地战事急切,作书让太子遣人沿路护来。”
言至此,他略作停顿,将目光落在诸葛瑾身上,笑容变得很真挚和蔼。
“子瑜先前尚有言谏于朕,称元逊难为抚山越之能。今事成矣,莫非失言乎!依朕看来,子瑜有子如此,委实家门之幸哉!亦乃我吴国之幸也!”
闻言,诸葛瑾自是连忙行礼谢过以及谦言几句。
而与宴之人,皆笑颜出言附和。
如对孙权原先力排众议让诸葛恪安抚山越的决策之明,如举盏贺数句诸葛瑾子嗣有异才云云。
一时之间,宴席欢笑声大胜,甚至盖过了外殿一帮粗鄙武人的喧嚣。
因为他们都隐约猜到了,孙权接下来要将那三万山越新卒如何作分派
不外乎,是声称“那些山越新卒战力不足,打算将之编入那些私兵部曲丧损的将率麾下,以冀老卒裹挟而战”为由,变相的补偿各家部曲之损,让其等能无有顾虑的继续戮力攻伐荆襄罢了!
论破合肥下寿春、全据淮水以南,孰人比得上孙权更心切呢?
江东基业名号,那可是孙家的!
果不其然。
少时,孙权便宣称了对山越新卒的安排。
不仅让席间再度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亦让明岁战事的计议绸缪,变得争相各抒己见起来。
而对比其他人的舒怀,唯有诸葛瑾有些心忧。
今诸葛恪安抚山越功成,不仅令孙权大悦于心,亦是解了江东重臣的燃眉之急,堪称未来仕途一片坦途。
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在江东,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诸葛一门,乃是归入淮泗士人派系。
不过,他很快便无暇心忧了。
持续好一会儿的群策群力,让孙权觉得在先前的战事中,大汉满口承诺的策应之举,仅是以一校兵马出东三郡洵口戍围委实太敷衍了。吴国攻魏,亦是在让大汉可安然的修生养息,安能如此敷衍呢?
故而,他打算遣使去合计,让大汉下次策应出战时能尽心尽力一些。
如若不能,便将战马作价再降低一些罢!
且也让诸葛瑾以家书私信的方式,对丞相诸葛亮抗议一番。
只不过,他白费了心思。
如今大汉的河西之地,烽火已连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