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固县而归时,关兴略作踌躇,低声发问道,“子瑾,似是听闻,此番孙吴出兵,乃是你为贼子孙权筹画之故?”
终于,还是问及了啊~~
心中一声感慨,郑璞面色不该微点头,“然也,我为其设谋,以期江东能有几率破合肥下寿春、全据淮右。”
“哦”
轻轻作声,关兴又陷入了沉默。
那豪壮的三尺虬须上随着战马的颠簸,肆意在晚霞中招摇。
一如他此刻心情的摇摆。
既欲孙吴受损而令他得报父兄血仇,又欲孙吴能建功而令大汉少受到逆魏攻伐,两者天然冲突,却偏偏皆是他所愿。
郑璞亦没有作声,只是取了马鞍侧的酒囊,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有些事情是无法劝说的。切肤之痛、刻骨之恨,从来没有感同身受之说。
除非是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知沉默了多久。
待到成固的城墙映入眼眸时,关兴倏然出声说道,“我倒是冀望着孙吴可全据淮右,然恐贼子孙权无那胆略,辜负了子瑾为其筹画之心。”
呃?
不由,郑璞闻言便侧头,一时愕然。
此言委实令人太诧异了!
他心中是坚信关兴可顾全大局、不将荣辱置于国家之上的人。但从没有想过,他竟会冀望着不共戴天之仇雠可开疆功成啊!
“子瑾何作此态?”
见郑璞没有作声,关兴先是问了声才摆了摆手解释道,“子瑾才学与性情我皆是知晓的。今既为贼子孙权筹画,必有令江东损耗国力兵马之伏谋在其中!如此,我焉能不冀望着孙吴可功成邪?哈哈哈~~~”
言罢,便纵声大笑。
而郑璞自是啼笑皆非。
合着,他是心中笃定了我设谋之时,必然会包藏祸心
不过,似是也没错。
一旦孙吴可入淮,魏国为了无险可守的中原腹心之地,即使不如曹丕在世时的五年三征,但年年摩擦不断、三岁一征是必不可免的。
如此,便是令大汉坐看魏吴两国互损而安然修生养息了。
“不想安国竟如此视我。唉,交友不慎啊~~”
少时,郑璞莞尔,且还故作感慨了句。
亦令关兴笑颜更盛。
好一会儿,他才催促着郑璞将昔日如何为江东设谋细细道来。
只是待郑璞说罢,他便蹙眉,“恐子瑾此谋难成行矣。彼那江东鼠辈,安有丧兵数以万计之胆略!”
“依我看,未必不能。”
郑璞露齿一笑,“安国可还记得诸葛元逊否?”
诸葛恪,关兴自是记得的。
尤其是当年他与郑璞合计戏耍了其一番,将战马作价给太高了不少。
但孙权是否有丧兵数万的决断,与诸葛恪有何干系?
郑璞亦不故作姿态,径直解释道,“我出使江东时,诸葛元逊已被授职丹阳太守一岁有余了。那时,其少弟诸葛叔长声称,元逊已然逼迫万余户山越出深山恶水、被编籍落户矣。若至翌岁,他与吴主所约的‘可得四万甲士’乃必然也。丹阳之地,民风果敢刚劲,昔日便以出精兵悍卒扬名于天下。试问,若诸葛恪明年便可为江东增山越精兵四万,彼吴主为了破合肥下寿春而丧兵数万,又有何舍不得之说?”
原来如此!
关兴听罢,连连捋胡颔首。
事实上,在江夏鏖战的孙权,此番真的很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