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的巴蜀亦出陇右、得复凉州,唯有我江东无有尺寸进取,终落人后矣。且朕亦知,荆襄干系到逆魏国都雒阳安稳,必倾国之力存之,我江东若有开疆辟土之机,当今之计唯在淮右矣!再者”
言至此,孙权声音略带怆然。
“再者,朕与卿年齿皆已五旬开外矣。逆魏占尽天下膏腴之地,国力强盛、人口稠密。如若我等有生之年不能夺下淮右之地,令后辈以为吴地屏障,恐日后复有昔日曹丕屡屡大军来伐之事,令我江东纵有大江地利,亦难免岁岁烽火不熄、生灵涂炭矣!”
身为君主,对臣子出如此直抒胸臆、肝胆相照之言,且还以江东他日的存亡、陆逊乡梓的安危作为缘由,陆逊无论如何都不会继续沉默下去。
“陛下以肺腑谓之,臣安敢不效死?”
当即,乃离席大礼参拜,慨然而道,“陛下若行此谋,督军至武昌之日,必乃臣领军赴襄阳之时!”
“大善!”
孙权拊掌而赞,大笑,“得伯言此言,淮右必为我江东所有矣!”
言罢,亦连忙起身近前扶起陆逊。
待两人再度入座,陆逊便作笑颜而道,“陛下,依此谋行事,留镇守之将亦乃肩负他日阴袭合肥之人,我江东可堪重任且今在吴地者,唯有一人耳!想必陛下早心许之,臣便不作赘言。还请陛下饶些许时间,容臣细细思虑,看能否对郑子瑾筹画有裨补阙漏之处。”
“伯言知朕也!”
喜逐颜开的孙权,颔首殷殷而到,“好。伯言且作思,朕不扰亦不催之。”
确实,孙权对留镇建业兼阴袭淮右之人,心中早就有了定论。
乃是出身吴四姓的前将军、镇守在大江中州的朱桓。
为人将略斐然,多立功勋,黄武元年时在任濡须督,以五千兵马抵御将数万步骑来袭的曹仁。示敌以弱、诱曹仁分兵来攻,临阵先败曹仁之子曹泰,后阵斩魏大将常雕与诸葛虔,生擒王双,令曹仁大败而归。
此后,石亭之战亦有建功。
于战前他便断言曹休必败,自请本部先去断曹休归路。
然而,陆逊以不可弄险而弃之不用,方令曹休得贾逵驰援以生还。
其人轻财贵义,以善养士卒著称,俸禄家产皆与众人共分;且有强识,与人一面之缘而数十年不忘,麾下部曲万余人以及士卒妻儿,皆能唤出名字。
是故,士卒部曲皆愿效命,临阵死不旋踵。
得士卒拥戴,更甚于昔日甘宁。
如此人物授予阴袭重任,既不需要担忧谋略执行不力,更无需如郑璞所言的“效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示威临众”之举。且朱桓从弟朱据,妻孙权与步练师幼女孙鲁育,恩荣于江东,亦无需推行郑璞“扣押士卒家小令其死力作战”的隐晦谏言,令江东君臣相疑了。
一阵沉默过后。
自作思绪的陆逊睁眸,目顾孙权而笑谓之,“陛下,臣窃以为,既攻荆襄死伤不可免,不若且先虚虚实实,或可为国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