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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应龙

    以阵列长兵挡住敌军,再利用弓弩优势杀伤对方,这是冀州兵剿铜马残部时屡用不爽的战术,今日却被樊崇的梯子给结结实实破开了。

    每一架长梯,都深深插入冀州兵阵列当中,长矛与这玩意相比实在是细得过分,正面碰上直接遭到摧折。前排介甲之士被木梯撞到胸前,虽然有厚甲挡着,赤眉的速度在弓弩矛戟进攻下大减,但还是遭到重击,断了几根肋骨。

    在他们的推攮下,甲士被推得步步后退,身子很快顶到了密集阵列中在后的人身上,魏军与赤眉开始角力,只可怜那甲士,竟被夹得口吐鲜血。

    更有的阵列纵队,畏惧此物,士卒下意识往边上挪,密集的队形开始变散,反而让那长梯冲得更深!

    尽管抬着木梯的赤眉也遭到一旁戈矛攒刺,相继倒下,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原本缜密的冀州兵前排的阵列被打乱了,随着源源不断有赤眉军涌来,整个战线陷入乱斗状态……

    看着前面乌压压冲来,双眉如血的敌人,方才还镇定自若,觉得又是一场顺风仗的冀州兵这才猛醒。大多数人被逼在前排,退也没法退,当然只能硬着头皮与之交战,但位置靠后的士卒,已经面面相觑,矛也握得不太稳了,今日之战,和过去有些不同啊。

    连靠后作为预备队的各旅、营校尉、军吏,也诧异地暗道:“这赤眉军主力,果然比铜马及河北的赤眉别部要厉害。”

    “没错,往日铜马决难破吾等阵列,如今赤眉却撞了进来,我看今日一战是硬仗,恐怕要损失许多人。”

    损失太大,是冀州军头们不愿看到的事,自从新末以来,河北大乱多年,除了诸刘及铜马军外,各郡县豪强为了自保,也组织了各自的武装。

    刘子舆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遭到了这批人的背叛,没他们割据坞堡,积极投靠魏国,出人出粮,第五伦没可能半年横扫河北。

    所谓的北汉灭亡才不过一年出头,第五伦急着回朝解决陇右,又要面对赤眉在中原的进攻,加上幽州的叛乱,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慢慢削除河北豪强的私人武装?只能和南方刘秀一样,对这批人加以利用。

    然而河北豪强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各行其是。在他们的认识里,乱世之中,手头有兵才是最重要的,谁兵多,在魏军里混到的军职就大,若是傻乎乎将人打光了,说话就没底气。于是打起仗,若是顺风,那就争先恐后,诸如渡濮水一战的“勇猛”,可若是逆风,那便开始起小心思,不讲战术协同,只讲保存实力了。

    眼下顶在前排的军头们心中后悔不已,拼命派人去禀报耿纯:“损失惨重,望能撤下来休整,让后排各旅顶上。”

    后排的预备队也不乐意白白损失啊,直接撤离战场的胆量是没有的,只希望前面的兄弟多顶一会。

    交战才短短一刻,冀州兵好几个阵列,就呈现出崩溃的态势,看得轈车上的耿纯心虑不已。

    若换了个人指挥,就冀州兵这尿性,指不定就是保存实力要紧,送给第五伦一场局部败退。

    好在统御他们的人是耿纯。

    第五伦让耿纯负责冀州兵,不是看中他的军事能力,魏国诸将里,耿纯只算中游,比同族的耿弇差了好几个窦周公。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冀州人,皇帝的亲家、左丞相,耿纯被河北豪强视为带头领袖。也只有他分得清各家间错综复杂的恩怨关系,加以利用,将一盘散沙的众人勉强捏到一块,甚至还能开出故乡来作战。

    但地域武装保卫故乡时猛如虎,出境打仗时便出工不出力了。

    耿纯的策略是:连哄带骗。

    开战前他就给众豪强吹风,说冀州人早先投靠过刘子舆,想要在魏跻身豪贵,和五陵功臣们平起平坐,就得在打赤眉、击青州时多立功勋。

    第五伦也答应耿纯,将今年河北的郎官名额,除了分给各郡之外,还专门挑出十几个,划给表现突出的河北豪家,让他们的子弟拥有靠近权力中心的机会虽然已经举行过两次选官考试,但荫蔽这东西,又岂会是一朝一夕就能取消呢。开放一个上升渠道的时候,也不宜将旧有的全部否定堵死,那样只会将本可以做朋友的,早早逼到反面。

    今日见军心不稳,耿纯知道河北豪强们的老毛病又犯了,情急之下,令人速去通知各师、旅、营。

    “战虽不易,但战前已俘获赤眉数万,今日战后,魏军若胜,所俘贼人何止十数万?纯早已上书陛下,说河北各旅营苦战所损兵卒,战罢皆选贼俘补齐,陛下正在思虑。”

    第五伦确实正在“考虑”,他又不是隔壁秀儿,豪强武装用几次就算了,让他们来打赤眉,就是想驱虎吞狼,相互损耗,损失了还给补上,那岂不是与初衷相悖么?

    耿纯也隐约明白这点,但就是不点破,表面上依然积极为河北诸豪的利益奔走,实则也配合第五伦加以打压绞杀……

    “还望诸君尽力,此战,也为了河北诸姓的未来!”

    耿纯在命令里动了感情:“古时,应龙助黄帝争帝而杀蚩尤、夸父;助大禹治水而以尾画地成江、开辟龙门、擒无支祁,陛下赐冀州兵应龙旗、筝,亦寓意吾等当立此大功,岂能遇小阻而退?”

    “我大旗就立在此,不会动摇尺寸,诸位尽力作战,耿纯自然会看在眼中,如实禀报皇帝。亦如陛下诏令所引《甘誓》所言:‘尔无不信,予不食言’。而谁敢调头、迟疑不进,也休怪耿纯不念乡党之谊!”

    “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

    靠着风筝示意,第五伦老早就知道冀州兵那边最先与敌接阵,但具体的细节,哪怕站在巢车上也看不真切,只能见到尘土飞扬、听到万人嚎呼,就一个字:乱。

    此刻的指挥所中颇为繁忙,来自各部队的骑使频繁抵达,他们送来各方面详细情况,再带着皇帝的命令匆匆离开。

    魏军与赤眉的交战情况,立刻以兵棋的形式在地图上清晰显现。

    “赤眉没有将军队完全展开,与我各部分别交战。”

    “而是集中于偏北处,在这……”

    第五伦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那是一条濮水的支流小溪,名叫煮枣溪,水流不大,但水量也充沛,是便于休憩饮水的好去处。赤眉军都是先集中于小溪沿线,然后其中四个万人营,对耿纯手下两万冀州兵发动了进攻。

    四个万人营,大概是樊崇亲自统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