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剑尖,却又发现剑尖仍旧等在前方。
奕剑术讲究料敌先机,要以高明的眼力,掌握敌人武技的动向,从而先下手为强。他相信这世间用剑的高手中,绝对不会有比他更加懂得剑的真谛。
可沈元景太安静了。
以手段变化多端闻名是沈元景,像是初学武功的新手一样,每一剑都一板一眼,绝不肯偏离,也不肯多出一分力气。
就像是一个围棋国手,任凭你在中盘如何引诱,他都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就是要在官子阶段决胜。
傅采林知道自己拖不过去。纵然对方比自己还要老,可旺盛的生命力如同初升之朝阳,反倒他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功力比不过对方,境界也胜不得对方,他所依仗的,只能是剑。
一切神通变化,悉自具足。
他将整个人的心神和剑融为一体,剑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散发不灭的星光。每一剑,都快到了极致,都精微到了无可更易的境界。
沈元景感觉自己的剑变慢了,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摆动手腕就能破解掉对方的招数。
他只能动了。决斗以来首次主动进攻,亦是首次动用了剑法招数。长剑如同垂在岸边的柳条,在清风拂动之下,扑打着飞过来的流萤。
傅采林脸上露出笑意,对方一动,那平静的湖面就会泛起波澜。对于瘦小的流萤来说,柳条固然是威力巨大,夹杂着清风也十分难缠,可不自由。
心驱动手,手驱动剑,沈元景的剑受此束缚,没有傅采林化身为剑那般自由,显得对方无比的灵活。
傅采林的心鲜活起来,剑也跟着灵动,绕着沈元景上下翻飞。
“叮叮咚咚”,双剑交接的声音如骤而密的雨点打在湖面,让沈元景的心湖泛起涟漪,越来越大,再也维持不住心如止水的状态。
这便是奕剑术的可怕之处,非但能够看清敌人招法上的后着,还能洞察到对方内心的破绽。傅采林将之更进一步的升华,从棋盘之外入到棋盘之内,牵引对方跟随自己的节奏。
高手之争,一丝丝的差距便能分出高下。沈元景只在一刻落入下风,立马又从容不迫。阴阳轮转,静起来如天上星辰亘古不易,动起来却是云彩一般,每一个刹那都在变化。
他用的全是剑法,可每一招都不相同。
傅采林应对了一招,接踵而至的会有另外一招,连绵不绝,让他分不出神来思考怎样反攻。
十招,五十招,一百招,五百招。
傅采林由惊叹变作怀疑,怀疑变作沮丧,又由沮丧变作赞赏,直到最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心里却平静得如深井。
笔直的一剑攻来,他没有躲闪,而是同样的一剑刺去。这剑凝聚了他的全部,对弟子的爱,对国家的忠,对剑的诚,对美好事物的眷恋。
掌中剑有快慢,心剑却没有,瞬息而至,无法躲闪。
这般同归于尽的打法,沈元景不闪不避,长剑稳得没有一丝变化。
“嗤”,只响了一声,傅采林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入了三寸,鲜血顺着剑涌出,打湿了白色衣衫。
“为什么?”傅采林吐出一句。他的剑紧紧的挨着沈元景的胸口,只是被两根手指紧紧的夹住,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你仍旧是在下棋。而我早已明白,盘内始终有限,棋盘外却是无限。”沈元景淡淡的说道:“剑法之道,诚于人,而不必诚于剑。”
一声叹息在山崖下飘荡,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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